裴初角一勾,“姜史會是那個有心人嗎?”
姜史道:“這座公主府里本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只是一個看得見的靶子,陛下在聽我的匯報之前,很可能已經召見過別人。”
在向裴初示好,解釋自己無奈的境。
裴初走到水盆旁,將流的掌心浸到冷水里,殷紅的鮮如墨跡般在水中氤氳逸散,他的臉似乎因為失而更蒼白的幾分。
姜史站在幾步外著他,勸他道:“我知道裴家的事對你打擊很大,可你活下來了,就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往,你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該為裴家報仇。”
裴初看著銅盆里被水沖釋得半明的跡,覺得很有意思。
天底下所有人的都是紅,世人是如何分清它該姓什麼的呢?
裴初突然問:“姜是你的本姓嗎?”
“是。”
“你是淥人氏,還是博陵人氏?”
“都不是,”姜史道,“我本無父無母,只是城里茍且生的乞兒。”
“那你姓姜,是從何人之姓?”
姜史倏然一笑,下頜微抬,對裴初道:“裴七郎不妨猜猜看。”
大魏的姜姓世族只有淥一支還算流,博陵姜氏是淥的分支。姜家的子弟很出郡,與裴家一向沒什麼往來,至于和謝家的恩怨……
裴初心中微微一,想到了一個人。
“魏靈帝的皇后也姓姜。”
姜史笑得十分明,“裴七郎果然聰明。”
是姜皇后收容的乞兒,悄悄安在謝黼的夫人楊氏邊。有良好的教養,通宮規儀典,很容易就取得了楊氏的信任和依仗,一步步走到今天。
裴初道:“這就奇怪了,魏靈帝已死,姜皇后自縊而亡,唯有前太子蕭元度不知流落何方,你不去找你的主,卻在這里游說我。縱然我父兄對靈帝忠貞不二,我如今卻是泥菩薩保不住土菩薩,你指我為前朝報仇嗎?”
“這是你的命,”姜史道,“裴家那麼多人,獨獨只有你活下來了,這是天道的選擇。”
裴初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什麼天道,這是嘉寧殿下的選擇。”
姜史皺眉,“救你不過是慕你容,圖不軌,你別忘了,上流著謝家的。”
“你聽,”裴初的臉朝門口的方向微偏,日落在他側臉上,顯出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殿下回來了。”
姜史走到窗前一張,果然看見謝及音的轎子停在主院前,識玉正為打起轎簾,扶下轎。
“我先走了,還裴七郎慎思。”
姜史匆匆告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東廂房。
謝及音下了轎子,氣沖沖地走進屋,摘了帷帽扔在地上,然后把門一關,誰也不理。
今日在崔家粒米未沾,識玉怕著,讓膳房送了些飯菜過來,奈何謝及音就是不開門,急得識玉在外面團團轉。
“殿下這是怎麼了?”
裴初走了過來,看了眼主院閉的門窗,詢問識玉。識玉挑撿著將今日在崔家宴席上的事告訴了裴初,因與他有關,識玉不免也對裴初有些怒氣。
“一個兩個都是白眼狼,殿下行好心從來不聲張,結果別人只當驢肝肺!不就是臭男人嗎,也值得殿下這麼大委屈?”
裴初倒也不生氣,只說:“我進去勸勸吧。”
“殿下說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
“嗯,”裴初拔下玉冠間的木素簪,三兩下就撥開了屋的反鎖,“若殿下責罰,我自己擔著。”
他推門走進去,識玉忙對膳房的人使了個眼,讓他們跟著把飯菜也擺到了廳間的桌子上。
裴初繞過臥房的屏風,見謝及音正面朝里躺在窗邊小榻上。
的發髻散開垂落,尾梢掃在地上,像隆冬結百丈冰的銀川落瀑,偏又腰肢裊娜,若梅枝一探,呼吸起伏,如春風游。
“殿下這是在同誰置氣,是佑寧殿下,還是我?”
“滾出去。”謝及音頭也不回地冷聲道。
“若是氣我,眼下我就在這兒,隨您要打要罰。若是氣佑寧殿下,倒不值得,本就是為了讓您不痛快,您何必遂的意,反倒氣壞了自己。”
一個竹編枕頭飛過來砸在裴初上,裴初將枕頭從地上撿起來,見謝及音正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你同一樣非要看本宮笑話是嗎?偌大的公主府,還有沒有點清凈了!”
裴初走到邊,屈膝半蹲在小榻邊,溫聲道:“我并無此意,殿下誤會我了。”
“是嗎,我誤會你?”謝及音冷笑,垂眼睨著他,“你本是謝及姒的未婚夫,要娶天底下最寵的公主,如今淪為奴才,如明珠暗投,驥服鹽車,滿城都替你不公,難道你心里就沒有一點不甘嗎?”
裴初著道:“我早已不是從前的裴七郎,若沒有殿下,如今也是葬坑里一堆狼藉白骨。”
謝及音冷哼,“我不救你,說不定有別人會救你,你待在邊倒不算辱沒你,旁人看來,只覺得是段重重義的佳話。之前我問你的時候,你不也是這樣說的嗎,會待謝及姒與我一樣殷勤,只怕還不止如此吧?”
裴初問道:“殿下既然如此想我,當初為何還要救我?嫌自己邊忘恩負義、有眼無珠的人還不夠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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