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休休知道,津渡說話這樣沒底氣,也就是意味著,他并沒有把握一定讓顧月記起他來。
待院子里只剩下一人,站定著,形單薄,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突然覺得有些迷茫。
倘若顧月記不起津渡來,而津渡在婚后,又偏要帶走顧月怎麼辦?
倘若沒有趁著這次機會讓顧月被津渡帶走,可以篤定自己就一定有能力,將顧月從這龍潭虎中撈出來嗎?
倘若最后沒能做到,顧月又該怎麼辦?
顧休休惆悵之際,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元容。
明明元容也是煩事纏,卻能將雜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若元容是,想必會將所煩惱的事,理得妥善又穩當。
“郎,宸妃娘娘在您!”朱玉從永樂殿中探出了半個子,對外喚了一聲。
顧休休回過神來,收起雜的思緒,朝著宮走去。
略顯昏暗的殿,點燃了數十蠟燭,一下顯得亮起來。這是顧月吩咐朱玉點燃的,剛被林醫說過命不久矣,卻還記得顧休休怕黑。
“阿姐。”顧休休走到榻邊,正猶豫著怎麼開口解釋顧月上的傷,便聽到顧月輕聲道:“豆兒,一轉眼你就出落大姑娘了……”
嗓音哽咽著:“如今已是要嫁人了。真好,真好!”
“方才聽朱玉說,你還有七、八日就要婚了。宮這幾年,我給你攢了不嫁妝——阿姐是用不到了,你不許拒絕阿姐的心意。”
顧月倚在床頭,朱玉取來自己繡到了一半的紅蓋頭,吸了吸鼻子,笑著道:“也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繡好……大抵你也用不到阿姐繡的蓋頭,娘也會給你繡的。”
顧休休聽到這句話,眼眶一下就了。
連北魏城里尋常的子出嫁,哪怕只是平頭百姓,只要明正娶為妻,若母親在世,都會給待嫁的兒繡一條紅蓋頭。
但就是這樣再平常不過的事,對于顧月來說,卻是一種遠不可及的奢。
顧休休坐在榻邊,手抱住了顧月:“阿姐,不許說喪氣話了,你沒事,你會好好活著。”
支出去了朱玉,將事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只是掠過了顧月跟津渡相的細節——顧休休其實也不清楚顧月怎麼會喜歡上津渡,但津渡平日端著高僧佛子的模樣時,那種疏離淡漠的樣子,大抵是吸引人的。
顧月聽得目瞪口呆,眼淚也不掉了,只是覺得有些不甚真實。又是什麼蠱,又是什麼假死,最離譜的事是,一覺醒來,竟然多了一個舊人?!
消化了許久,最終只憋出來一句:“豆兒,我不怎麼想走……”
顧休休松開手,坐直了子,微微愣住:“……為什麼?”
“我不記得你說的舊相識津渡了,若讓我假死與他私奔,我還不如在宮里待著。左右吃喝不愁,還能幫顧家多添些力,若我一走了之,往后北宮有什麼風吹草,顧家都會慢一步知道,這對于顧家來說,不是好事。”
顧月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理由,句句不離顧家,到最后,又道了一句:“你嫁東宮,往后難免要在北宮多有走,人險惡,我怎麼放心得下你?”
“還有那不省心的顧懷瑾,他還在平城外駐守著,為了北魏,為了顧家而上陣殺敵,我怎麼能拋棄你們,拋棄顧家,就這樣離開?”
顧休休沉默了起來,良久,紅著眼睛,抬起頭看著顧月問道:“那阿姐呢?”
“阿姐在宮中活得自在嗎?開懷嗎?”
淚水奪眶而出,雙眸朦朧著夜,過霧氣看到顧月怔愣的面容:“你為顧家考慮,為我考慮,為兄長考慮,可阿姐將自己放在了哪里?”
顧月有些語塞:“我……”
捧著顧休休的臉,輕輕拭著不住淌落的淚水:“豆兒,你別哭,讓阿姐好好想想。”
說是這樣說,但顧月心如麻,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想得清楚。
正好皇后人傳的膳到了,顧月借口自己了,顧休休陪用完了晚膳,就讓顧休休回去休息了。
顧休休自然是睡不著了。
可知道顧月需要一點時間梳理清楚并接這件事,更需要時間去考慮到底要不要離開。
這幾日暫住在偏殿中,許是因為有心事,晚膳也沒吃多,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卻也睡不著覺,只好坐起來,從一旁取來了桂花糕。
秋水幫送回來的,心地掖在了枕頭底下,雖然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油紙包著的桂花糕還滲著些溫度。
顧休休拆開油紙,盤坐在榻上,拈了一小塊,先是聞了聞,有一淡淡的桂花香味散發了出來,是聞著便甜了。
本來是不怎麼的,但嗅到這香甜的氣息,胃里便收著咕咕了起來。
放在齒間輕咬了一口,與吃過的桂花糕相比,元容做的并不甜膩,反而是一種綿微涼的滋味,仿佛在舌尖融化開,像是初春的雪似的,口細膩和。
顧休休一連吃了幾塊,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元容,也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他該是已經從膳房回了東宮才對,畢竟都這麼晚了。
憶起他忽然靠近,似是想要親吻,又驀地撤開了子,就像是……他在俯的那一刻,記起了心上人,覺得這樣做對不起心中的白月,便及時克制住了親吻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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