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手中籌碼夠分量,沒有我不敢提的條件。”
和親來齊這兩年,除了當初在滴翠山行宮找錢昭儀鬧事之外,沒怎麼惹是生非,更不曾強出頭,最多就是在蕭明徹背后出幾句主意。
整上表現得很像個溫良的好人。
可自開蒙教起,所學之中的大部分,就不是小孩子該學的。
在談判臺上該怎麼虛實參半、兼施、膽大心臟,比對面這位大長公主練多了。
有些手段不喜、不屑,卻不代表不懂、不敢。
“實不相瞞,你們都看走了眼。或許連蕭明徹都沒察覺,我骨子里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李鳴笑得自嘲,卻又莫名坦然。
“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很人渣。”
此刻正在東宮養病的太子蕭明宣,才是蕭明徹通往至尊之位的最后變數。
也是最大變數。
既蕭明徹已瘋魔到為賭上所有,便也敢為他徹底掃清前路。
“我今日既來了,就定要來得值。管你們是想要我走還是想要我死,這都可以談。但我這人不喜歡吃虧,誰要是想畫個大餅就從我這里空手套白狼,那是做夢。”
李鳴指尖輕點桌面,談笑自若。
“若我這塊絆腳石沒了,東宮里那位卻痊愈,蕭明徹就賠了夫人又折兵,連活路都沒了,更別說退路。到時你讓他上哪兒哭去?”
“你的意思是,要太子……”
大長公主實在很難理解李鳴的狂妄從何而來,竟敢要求太子死在前頭。
“我大可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敢。別說你,連貴國皇帝陛下都不敢,否則就不會有你我這場談話。”
李鳴笑覷,半點沒在怕的。
“我派回都報信的人,昨日已經上船了。我是代表大魏李氏來齊和親的,若無端死于蕭氏之手,現今的大魏儲君李遙可不會錯過一場能讓立威的國戰。”
稍頓,李鳴作隨意地再度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潤潤。
“魏人樂與各國友善,卻十分好面子。我活著時對魏國無足輕重,但我若死于非命,單單只為維護國威面、安民心議,那邊都必須為我的死傾力與齊國一戰。貴國皇帝很清楚,眼下的齊國經不起同時兩場國戰,要不怎麼會有蕭明徹與我這樁聯姻呢?”
這是齊國當前的死。敢狂妄提條件,底氣就在這里。
略抬下,笑指了指自己袍上的出云雙頭紋繡。
“落的凰,它還是凰。大長公主,你最好相信這一點。”
大長公主瞪著。
雖疑心是虛張聲勢,卻也不敢完全不信。
“既然大家都是為了蕭明徹,那就萬事好商量。你們若對太子下不去手,我可以退一步。”
李鳴緩和聲氣,終于亮出了真正的條件。
“若貴國陛下真心為蕭明徹計長遠,請使飛驛快馬加急,將衛城軍前鋒營兵符到蕭明徹手上。”
對于太子,趁他病要他命當然是最萬無一失的。
但李鳴還沒那麼喪心病狂,不過就是耍心眼而已。
先提個“你們先殺了太子,我就如你們所愿去死”這種荒唐條件,再退步到“為蕭明徹換取五萬衛城軍兵符,我就如你們所愿去死”,對方自會更愿意接后者。
要是齊帝當真打定主意改立蕭明徹為太子,付衛城軍前鋒營的兵符并不為難。
前鋒營人數僅僅五萬,對齊帝本人沒有太大威脅,卻足夠蕭明徹防范太子的東宮府兵。
“待兵符到了蕭明徹手上,我會在回母國省親途中‘急病而亡’,你們的人看著我咽氣就可離開,之后一切與你蕭氏無關。我的人自會將我火化,捧我骨灰歸鄉,并保證都那頭風平浪靜。”
李鳴站起來,慢條斯理撣著上褶皺。
“請原話轉告貴國陛下:這筆易于他于我都是豪賭。他賭國運,我賭命。我的籌碼已上桌,就問他跟不跟。”
只要有五萬衛城軍在手,即便太子僥幸渡過死劫并東山再起,也不敢妄蕭明徹分毫。
為蕭明徹換取這道保命符,是李鳴能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剩下的路,就得他自己走了。
第67章
別看李鳴在大長公主面前舉重若輕, 話說得氣,其實心中是忐忑的。
本就沒派過誰回魏國報信。
當年魏帝后經角力達共識,讓李鳴換份和親, 本就是讓在外自生自滅的意思。
大長公主不知這底細, 從前又無權參政議政,所以才會被唬住。
若換齊帝那老狐貍, 必能輕易察覺的某些話本經不起推敲。
國與國之間的道, 人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哪有那麼多用事。
齊國不能冒險同時打兩場國戰,所以才會向魏國遞國書聯姻結盟;而魏國同意聯姻, 一樣是為了避免國戰。
魏國帝黨后黨撕扯多年,如今繼任儲君李遙地位不穩, 二皇子李運又虎視眈眈, 諸多憂不解, 豈會妄樹外敵?
若李鳴死于非命, 齊國只需說是病故或意外,派使節前往都道歉致哀時姿態放低些,魏國或許會有所刁難, 或許會提出苛刻的補償條件, 但不會輕易與友邦撕盟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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