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次上寧,草民接回家
“轟隆——”驚雷炸響。
不知何時太已經看不見了。
雲匯聚,電閃雷鳴間,一道銀鏈劃破天際直直砸在窗外,照亮屋千篇一律的煞白臉。
風雨來,氣氛沉凝如黏膩濃稠的墨,“欺君”二字帶來的震撼更像是驚雷之後的餘韻,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早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的心髒上,又像是一看不見的繩索一點一點地勒了脖子直至連呼吸都艱難。
欺君之罪,輕則喪命,重則九族盡誅。
這一次,就連李奕維也不敢隨意開口了。
姬無鹽不知道這老爺子到底要做什麽,正上前一步,寧修遠已經開口喚了句“陛下”,卻被皇帝抬手間製止,“誰都別說話,聽他說。”聲音微微暗啞,咬字卻重,凹陷眼窩裏渾濁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上壽,審度半晌,言簡意賅地說道,“說說看。”
不怒自威。
哪怕這個時候的皇帝消瘦得不人形,哪怕他呼吸都比尋常人急促,隻是那久居上位的氣勢仍在那裏,他仍然是這個國家生殺予奪的帝王。
姬無鹽的心陡然一,高高懸著,進殿時不聲藏在袖口的銀針已經悄然落在指尖,一旦皇帝當真下旨殺人……便是拚了這弒君的罪名也會帶祖父安全離開。一邊這般盤算著,一邊悄悄往前挪了半步,正再次往前,卻見祖父回頭看來,眼底笑意細碎,聲音溫和,“瘦了。”
這樣的溫和,與此間一即發的氣氛格格不。
他卻似乎渾然未覺,隻笑著搖了搖頭,“同你姐姐一般的子,隻會報喜不報憂。無喜可報之時,便總說一切都好、勿念勿念……你母親見著你那些個‘勿念’便茶飯不思的擔心著,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裏吃不好睡不好,擔心你步履維艱人欺負,連帶著言語間對我都諸多抱怨,覺得我絕冷心……”
姬老太囂張跋扈不講道理,教出來的兒卻是知書達理溫端方,這還是上壽第一次見兒媳婦皺著眉頭同自己說話的樣子。
可那時他終究是有苦難言,上一族對上彼時的皇室,莫過於以卵擊石。他不僅僅是小鳶和小寧的祖父,更是一個家族的族長——這些話,他無從解釋,也知不必解釋,明曉大局如兒媳自是知道他肩上的責任,那些怨懟何嚐不是一個母親無能為力之時的自我埋怨?
眾人瞠目結舌間,上壽跪在那裏抬眸輕笑,喚道,“小寧,這麽多個月沒有見麵,便是連一聲祖父都不會了嗎?”後腦勺上,是沉甸甸的宛若實質的視線,他知道來自皇帝。
姬無鹽本不知道自家祖父這個時候站出來暴自己是什麽意思,但如今眾目睽睽之下什麽掩飾、什麽解釋都已經沒有用了。指尖輕抵銀針針尖,抿了抿角,輕輕歎了一聲,喚道,“祖父……”老爺子為人刻板守禮、循規蹈矩,數月不見倒像是換了個芯子似的,跳到有些讓人不著頭腦。
欺君之罪……算是明白過來了。想必他口中要接回去的“孫”也不是姐姐……而是自己。
果不其然,上壽緩緩點了頭,才轉首看向皇帝,近乎於大義凜然地說道,“回陛下。草民欺君……上家並非隻有一位嫡,兒媳姬氏當年生下的一對孿生,長上鳶嫁東宮葬火海,次上寧……又名姬寧兒,從小養在姬家乃姬氏一族家主。今日,草民未經宣召鬥膽進宮,就是為了接草民的孫回家。”
說罷,一個頭,緩緩磕下。
上寧就是姬寧兒,那姬寧兒又是誰?這個問題不必上壽再行解釋,所有人都聽懂了、也看懂了。
姬寧兒,就是姬無鹽。
姬無鹽又是誰?
這個問題在幾個月前,所有人都如此問過,隨後他們得到了各自想要的答案——風塵居的琴師、幕後的東家,飛上枝頭的麻雀,寧三爺看中的子,白家老夫人認下的幹孫,和太子不太對付有點兒武功幾次險象環生的小姑娘,隨後又聽說是姬家主,從小養在老夫人邊的旁支後輩……
這也是當初寧修遠給皇帝的答案,皇帝知道是姬家人,隻是……旁支?見鬼的旁支!這要是旁支,那什麽才是嫡係?!驚雷炸響間,皇帝磨著後牙槽,一點一點地掉頭看向寧修遠,作遲緩地甚至能聽得到從骨骼與骨骼接壤之發出的咯吱聲。
“好……很好……”他看著寧修遠,笑得寒意森森,“很好……這就是你同朕說的,姬家的旁支後輩?好……寧家的兒子,果然很好!”
皇帝扯著角冷笑,瘦得皮包骨的臉,這般笑著有種來自間的恐怖覺。他倏地笑意盡散,盯著寧修遠字字句句,“寧、修、遠!別跟朕說你從來都不知道!”
寧修遠從容下跪,並不瞞,“是。之後沒多久微臣就知曉了,隻是微臣覺得此事無甚要,不必叨擾陛下,是以未曾稟報……陛下恕罪。”
“無甚要?”
“是。”寧修遠跪得筆直,答得從容,“是上還是姬氏主無甚要,於微臣而言,就是我寧國公府的三夫人……”
話音未落,皇帝還沒說話,上壽卻是倏地偏頭,然大怒,“放屁!老頭子我還沒答應呢!怎麽就你寧國公府的夫人了?小子,老頭子我今日就告訴你,不可能!老頭子我統共就這麽倆孫,一個嫁到此沒了命,另一個說什麽都不能再進這破地方來了!我江南多好兒郎,哪個不上趕著娶我家閨兒?”
寧修遠微微頷首,算是招呼,聲線溫吞說道,“父親同晚輩說過,上與寧家是有指腹為婚的,雖是口頭,但君子一諾定是要作數的。而且您放心,晚輩已經向外祖母許諾過,親之後會陪著寧寧去雲州定居。”
……
張、抑、劍拔弩張的氣氛裏,話題驟然轉換,竟突然談婚論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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