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心裏的冬季
針灸耗神是真,主要原因還是昨晚本就未曾歇息好,以至於姬無鹽替皇帝施針完慘白著臉被寧修遠帶到這偏殿,本該是忐忑張的心,隻嫋嫋龍涎香裏,因著邊安安靜靜守著護著自己的這個人,竟是轉眼間就睡得香甜,近乎於不省人事。
直到張德賢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才悠悠轉醒,醒來之後卻仍是迷糊,隻聽得到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至於言語間的容,卻遙遠又模糊。
待從半夢半醒的狀態徹底清醒緩緩起坐起時,正好看到張德賢作揖離開,寧修遠掩了門轉,見著姬無鹽醒來微微一愣,又倏地淺淺笑道,“吵醒你了?張德賢說,陛下醒了,說是要賞,他過來問問你,可有什麽想要的……我尋思著你大抵是不求什麽,便讓他照著規矩來便是。”
說完,在邊坐了,“陛下醒了,太醫那邊留心著便好了,李奕維想必也會趕過去,咱們沒必要往跟前湊著去。你再歇會兒咱們就回去。”
姬無鹽沒意見,點點頭,低聲應了句,“好。”
隻這般應著,卻也沒躺下去,斂著眉眼靠著枕頭,表有些寡淡。氣氛些許尷尬,寧修遠張了張,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要喝點水嗎?”
姬無鹽仍是點點頭,“好。”
乖巧間帶著幾分木訥,像是沒有睡醒,又像是不大願意搭理人。寧修遠心下惴惴,麵上卻半分不顯,倒了杯水用手背試了試溫度,才遞到姬無鹽手中。姬無鹽兩手捧著茶杯,一小口一小口抿著,一張臉上沒什麽表,也不說話、更不看人。
寧修遠輕歎一聲,明知此並非說話的地方,隻他實在不了姬無鹽這般將他拒之在外的模樣,仍是喚道,“寧寧……別這樣,你要是氣我,便罵我一頓、打我一頓都行,隻是別一個人憋著,我、我瞧著難。”
姬無鹽這才抬眼看他,墨的瞳孔裏,仿若雲逐漸匯聚而風雨來。直勾勾地看著對方,半晌搖了搖頭,“我沒有氣你……早就不氣了。我甚至說服自己,原本要給許四娘的藥最後用在了沈歆上,也未嚐不是另一種償還……”
關著門的屋子裏,安靜的隻有優質銀骨炭慢慢燃燒的餘音。
小姑娘很白,眼下的青便愈發明顯,微微蹙著眉頭有些難過地斟字酌句,“我隻是氣我自己……滿的冠冕堂皇義正辭嚴,可當真正落在自己上的時候,卻隻想著用這樣那樣的借口解釋、開。我隻是氣……偽君子一般的自己。”
咬著角,上是深深淺淺的齒痕,嚴重的地方甚至沁出了細小的珠。
刺目。
寧修遠忍了忍,到底是忍不住,指尖輕覆輕輕拭去了那抹嫣紅,“是我的錯,本不該瞞著你……可那樣的況下,誰也不知道燕京城會不會變浮遍野的人間煉獄。你又素來喜歡扛事,讓你這個時候離開你定是不願……我……我總得先護你安全。”
掉了上跡,他並沒有收回自己的手,隻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移到耳後,見並未抗拒,才稍稍用力,將人帶進懷裏。
呼吸間都是小姑娘發間悉的皂莢香,寧修遠幾乎是瞬間發出滿足的喟歎——他的小丫頭啊,終於還是回來了。不曾抗拒這樣的擁抱,那麽一切總會過去的,就像燕京城的冬天,再漫長的雪季也總能迎來冰雪消融春暖花開的那一天。
他有耐心陪著,一點點捱過心裏的這個冬季。
姬無鹽下頜枕在對方肩頭,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抱著。寧修遠的這些話即便不說,也知道的,寧修遠這個人啊,永遠將置於首要的位置,為取為舍,哪怕為作犯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也正是因此,才會在這件事裏更多的是自責,甚至……
“那天,我就坐在窗下,反複思考的問題不是我該如何向歆代,而是……該如何瞞著。”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幾分糯的鼻音,像是仍帶著幾分困意,“都說這世上沒有不風的牆,何況這件事委實算不上什麽。可饒是我絞盡腦,也隻想著瞞一天算一天、走一步看一步……”
淡淡的鼻音,聽起來有些委屈。
寧修遠一下一下地輕拍著的後背,“我知道……如若真到了瞞不下去的那一天,我來解釋。縱然恨我、怨我,也不該因此遷怒於你。”
姬無鹽靜靜地靠著,沒說話,隻心下微歎,哪裏舍得他被人恨被人怨?
屋溫暖如春,炭火燃燒發出輕微的“劈啪”聲裏,短暫的隔閡終於有了裂的跡象,寧修遠正準備將人帶回去,結束這次有驚無險的皇宮之行,至於姬無鹽是如何做到用針灸之喚醒皇帝這件事,他還是等回去之後好好問問。
隻這時外麵卻傳來求饒聲,“陛下饒命!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嘶啞又尖銳的聲音,瞬間劃破了室的靜謐。兩人齊齊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他們默契地想到了一個人——李奕維。
寧修遠不太想摻和這事,“陛下既醒了,此便沒有你什麽事了。所謂賞賜大抵也不過就是些金銀財帛,稍後會由宮人送到姬家的,這會兒趁,我先送你回去。”
正巧,姬無鹽也是這個打算,點點頭,起整了整起了褶皺的,接過寧修遠遞過來的鬥篷披了,開了門就準備從另一側悄悄離開,誰知剛出門,腳下就是一頓。
那頭,正有兩人朝著此過來。
其中一人,著服,麵憔悴,卻是人——史大夫沈謙,沈歆的父親。
另一人,穿常服,一藏青長袍,步履間看起來比沈謙還健朗些,也是人……或者說,更是人……
“祖父……”姬無鹽渾一怔,就這麽定在了原地,“他如何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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