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看他忙忙碌碌的,擔憂地問了一句:“現在我都出院了,你也得趕快回學校上學了吧,別總把時間耗在我上。”
江稚茵正蹲在地上翻著行李箱,嘀嘀咕咕的:“你才剛出院,我還得在家看著你,學校那邊不急,我在家看網課也是學,最后能趕回去考試就行。”
他拎起一件服,突然從里面掉出什麼東西來,江稚茵看見那個紅的本子,突然記起來,他在海城那邊急急忙忙收拾服的時候,想剪了新服的吊牌帶到這邊來穿。
但江稚茵向來是個丟三落四的人,不記得剪刀放在哪里,翻了好幾個柜子,最里側擺著一個全是灰的木盒子,他疑心那是什麼工箱,打開看了以后,發現里面只有一個碎掉的蝸牛殼風鈴,以及一個紅的迪士尼公主的本子。
江稚茵不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風鈴怎麼碎掉了,那本子他記得,小時候聞祈與人流都靠這個。
還沒來得及打開看,手機定的催促鬧鐘響了,他急急忙忙去關鬧鐘,見沒時間逗留了,匆匆把手里還沒拆吊牌的服連著那本子卷在一起,拉著行李箱去趕高鐵了。
于是這本子就這麼被帶了過來。
這是聞祈的東西,應該在他發現之前把本子塞回去,但在那之前他先看了幾眼。
跟記憶中一樣,這本子前幾頁都是各種對話,以江稚茵的蹩腳拼音和聞祈的蚯蚓字為主,你一言我一語的,寫到后面筆都沒墨水了。
他又往后翻了一下,發現他是從兩邊開始寫的,本子從最后一頁再往前,有新的字跡。
【2010年9月7日】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知道他會幫我,因為他是個沒什麼腦子的好人,爛心腸,裝裝可憐,他就會救我。
【2010年9月8日雨】
沒什麼人記得我的生日,那群人搶了我的面包,打起來了,反正都得挨揍,我跑到院子后面的花壇里,那個新來的這幾天跟著種花,肯定會見他們打我。
讓他去告狀好了,一個趁手的工,到時候也報復不到我頭上。
【2010年11月21日】
傻子,傻子,傻子。
對他笑一下就以為我是好人,把別人給他的零食都給我吃了,其實我都不吃,但我都留著,放發霉了也不給別人。
說有大人很喜歡他,想領養他,他都已經把我當朋友了,如果跟他打好關系的話,他出去了還會幫我的吧。
我夠這個沼澤一樣的地方了,每天都噠噠的,難。
【2011年3月2日晴】
趴在窗臺曬頭發、往罐子里扔錢,傻子,那點錢夠干什麼用的,我的耳朵本治不好。
世界上唯一的笨蛋,在他面前可憐一點,他就什麼都給我了,好像吃不吃。
茵茵應當會被好人家領養,到時候應該也會帶我走吧。
【2011年6月19日晴】
一個人走了。
騙子。
【2012年1月8日雪】
茵茵。
不帶我走,也不回來,之前那段時間算什麼?
恨你,風鈴我也摔掉了,恨你。
再往后的容被撕掉好多,像是在暴怒的狀態下撕扯下來的,邊緣呈鋸齒狀一般零零碎碎的。
一行行掃下來,江稚茵突然到渾上下每一個孔都散發出一寒意。
……那是什麼意思,從小就在裝可憐騙取他的同心嗎?
因為耳朵的事,江稚茵從小就很關照聞祈,平時志愿者塞給他什麼吃的,他都雙手捧著遞到聞祈眼前,有誰說他壞話他都是第一個站出來護著。
結果,他只是想著裝可憐裝弱,推他去出頭逃避被報復而已。
在他跟那群小男生斗手的時候;在他為了存一點錢替外面的同學寫作業寫到右手起繭的時候;在他高高興興把做了大半年的蝸牛風鈴送給他的時候;聞祈卻在背后默默冷嘲他是傻子,還將他的風鈴摔碎,說恨他。
所以什麼等他十二年都是假的,他是怨他一個人走了,過好日子沒有念著他,白費了他眼討好嗎?
江稚茵指尖都至發白,他又回到第一頁從第一個字開始看,發現本沒有眼花,都是聞祈一個字一個字、一筆一劃寫下來的。
……全部都是真話。
怪不得再見面的時候說他偽善,難道那才是真心話嗎?
江稚茵突然覺得這個本子記錄出那人表里不一、違和的兩面,本子前半部分還寫著溫溫的言語,他有問他有答,結果是一邊微笑一邊在本子背后寫下那樣冷漠的嘲笑。
江稚茵在行李箱旁邊蹲了很久,江琳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見,只是一直攥著那個廉價的本子。
江琳狐疑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看什麼呢?你電話響好久了。”
“哦,哦。”江稚茵遲疑了一下,像是剛回過神來,把本子卷了起來在手里,轉頭去接電話。
他已經忘記之前跟蓁約的見面時間了,對方打來電話催促,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絆住了腳。
“不好意思啊。”江稚茵抬眼看著時間,“剛剛收拾東西來著,我現在過去。”
按理說國立的時間比他要金貴得多,第一次見“爸爸”就遲到,好像所有事霎時間一團,堵塞著他的心腔,悶得人不上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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