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和人打架?”許讚皺著眉問。
段釗垂著眼,一言不發。
“你知不知道如果這次能減刑,你今年差不多就能出來了?”許讚到底忍不住脾氣,“前陣子外公來瑞京治病,你知道我撒了多謊才勉強讓他相信你是真的忙,才不能去見他一麵?你有什麽天大的委屈忍不了,非要和人打架?!”
段釗抬眼看著姐姐許久,子往前探,戴著手銬的雙手放在桌子上,一字一頓慢悠悠地說:“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打架?因為沒有人和我說話。整整兩個多月,他們不打我,不罵我,隻是不和我說話,像是看不到我,像是沒我這個人。”
段釗的眼眶發紅,表木木的,聲音卻發狠:“他們是故意的,讓我覺得自己像一隻鬼……那天有個人又躲著我,我就狠狠一拳打過去,打得他狼哭鬼嚎,這樣我就能知道,我確實是存在的,我還活著……”
許讚愣住了,看著弟弟,他明顯承了嚴重的神折磨,已經有些神扭曲恍惚。
“阿……阿釗,你要堅強一點,”許讚有些心慌,手到中間的玻璃牆上,努力搜刮著詞匯,卻自己都覺得無力,“再堅持一下,就當,就當是為了死去的媽……”
“別提媽,你沒資格,”段釗麵無表地說,慢慢站起來,“不過也沒有關係,我覺得……”
他出一個淺淺的笑:“我覺得,我很快就會見到了。”
會見時間還沒到,段釗就走出去了。
許讚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桌前,上忽冷忽熱。知道三年前那件事對段釗打擊很大,但沒想到有這麽嚴重。
再這樣放任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許讚去找負責弟弟的管教了解況,管教也很無奈:“我們再嚴格,也隻能製止一些違紀行為,這種神層麵上的所謂‘孤立’,確實不好分辨。”
看許讚眉頭鎖,他又補充了一句:“其實原來段釗的狀態還不錯,雖然不算開朗,但也在正常範圍,自從調整到新監室,不知怎麽得罪了一個獄頭,那獄頭很的,又有背景……”
管教言又止,終於還是掐住了話頭:“總之,我們會更加盯一點,有明顯的欺淩行為肯定會製止,這個你放心。家屬也要多和犯人聯絡,給他們親的溫暖。”
電火石間,“背景”兩個字突然提醒了許讚,輕輕問管教:“請問調整監室,是什麽時候?”
管教皺眉想了想:“大概兩個半月前吧,全員調整監室,突然來的通知。”
兩個半月前。
今天是和霍廷昀“兩清”八十天整。
許讚閉一閉眼,無聲苦笑。
*
許讚知道一切可能是巧合,但還是忍不住嚐試著撥打了霍廷昀的電話。
無人接聽。
許讚聽著話筒裏的嘟嘟聲,心從忐忑,竟慢慢變執拗。
不知多次按下“撥號”鍵,電話終於被接起來。
聽筒裏安安靜靜,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許讚深呼吸,聲音卻還是抖的:“霍先生,我弟弟在獄裏日子很不好過,請問這件事您知道嗎?”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近乎無禮了。
回答的,卻是霍廷昀輕輕一聲笑。
隻那一聲笑,許讚便明白,所謂的“兩清”,都是鏡花水月,的黃粱一夢罷了。
“許小姐這是……興師問罪麽?”霍廷昀聲音低低的,帶著輕慢笑意,聽來竟有些陌生了。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許讚卻明白,剛剛的問話沒有任何意義。
霍廷昀不一定要主地去做什麽,他隻需要不阻止一些事,就足夠讓段釗煎熬了。
“當然不是,霍先生。”
許讚沉默許久,努力把聲音切換從前甜的模式,“我是想要請求您,能不能幫我……”
還沒說完,電話就被幹脆地掛斷了。
許讚提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看著黑下來的手機屏幕,一陣心悸。
從前麵對霍廷昀從容自若,一方麵是因為心如止水,另一方麵也因為能覺到霍廷昀對自己的強烈興趣。
但現在,他變得如此冷酷,像是對毫不留,許讚就有些茫然無措了。
必須再次勾起他對自己的念才行。
想到段釗黯淡無的眼睛,想到母親去世時擔憂的臉,許讚咬住,目發狠。
在生存麵前,尊嚴不值一提。
*
周六那天,許讚狀似無意地給孟笑晗發微信:“周末有什麽安排嗎?去爬山呀?”
孟笑晗很快回複:“爬什麽山,陪我去吃席!”
許讚看著屏幕,輕輕抿一抿,下一條微信已經進來:“這可是我二叔親自邀請,你別又想推!”
“好吧,乖巧.jpg”
許讚回複了微信,把手機放下,麵無表,接著化妝。
鏡中人明眸皓齒,彩奪目,卻對自己充滿了厭惡。
這樣利用好友,滿腹心機的,確實不配有什麽“新生”。
就應該和霍廷昀這樣的人一起,在卑鄙骯髒的黑暗裏沉淪。
許讚穿了條正麵看起來中規中矩的黑小禮服,後背卻大有乾坤。
外麵搭了件珍珠白修西裝上,長發卷了披散下來,還帶了隻黑口罩。
孟笑晗在那私房菜所在的巷子口和集合,哭笑不得地拍一下:“戴什麽勞什子口罩,妝都白化了。”
許讚捂著搖搖頭:“昨晚突然牙疼,臉都腫得不對稱,別出來嚇人了。”
“好麽,帶你出來吃大餐,你鬧牙疼,真是沒口福。”孟笑晗一臉無奈。
“沒事兒,吃不了,見識見識也行。”許讚笑著說。
私房菜館的大廳是幾個中廳拚出來的,用鏤空屏風分隔開,能看到中間的儀式,也保留了私。席間線也偏昏暗。
這本是為今天非富即貴的來賓們考慮,卻無意間大大地便利了許讚。
孟笑晗作為娘家人,儀式開始時自然要坐在中廳主桌。
許讚坐在偏廳的角落裏,靜靜著臺上那個拔俊雅的影。
舒情從鄉下第一次來到城市,結果就碰到了個難纏的霍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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