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微臣都看出皇后娘娘因靖王殿下所作所為痛苦至極, 心不是沒有掙扎過, 但最后選擇站在皇上這邊, 站在天下萬民一邊。”
“在江上認出您是碧沙寨大當家, 卻沒有向靖王吐半個字。微臣當時問為什麼不說, 回答我您這樣安排必有深意。”
嬴風口一一地疼, 虞揚每說一句,抓住他的心的手便一分。
原來他還不如張玉徵和虞揚懂, 枉他數十年間自詡世間最了解之人,知道喜歡荷花, 不喜歡腥味, 睡覺會做噩夢,吃糖醋魚容易被刺卡住……
但他不知道會騎馬, 不知道心中大義, 不知道畢生所求唯一顆真心爾。
嬴嵐負, 轉頭便走,時青梅竹馬誼說放下便放下。
那他,那他對做的那些事……
嬴風屏住呼吸,只覺得吸的每一口氣都混雜著冰渣子,倒灌肺,凍得他四肢僵直。
腳下往太初宮方向走的每一步都那樣艱難,像陷三尺深雪中迷途的旅人,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是死是生。
守在太初宮四周的守衛半夜看見一個人影緩緩而來,形高大煢煢孑立,立刻拔劍相對:“什麼人,站住!”
待看清人是誰后,守衛們齊齊收了劍跪下認罪:“恭迎皇上,卑職該死。”
嬴風此刻頭上,肩上都是落雪,甚至連長長的睫羽都蒙上一層雪白,他卻視而不見。
“起來回話,今日如何……”有沒有做出什麼舉,哪怕罵他,砸東西也好。
嬴風聲音很小,目過重重黑暗落在太初宮上,渾被凍得僵,嗓子變得沙啞無聲。
他忘不了顧今月淡漠無波的眼神,就像……就像他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只會傷害的陌生人。
沒辦法反抗,只能順從,也只有順從。
一想到張玉徵和虞揚對的評價,斷臂求生,嬴風的腔里像是被塞滿糲的砂石,每一次呼吸都磨得他發疼。
他不要變的斷臂。
“回皇上,皇后娘娘今日并未有什麼異常,太初宮一切正常。”
嬴風訥訥道:“那就好。”
他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是顧今月沒有鬧著要離開的好,還是乖乖地沒有吵著絕食也沒有自戕的好。
然而心里說不出的恐懼。他希鬧,最好鬧得飛狗跳,鬧得人仰馬翻,將心中惡心發作出來,他也好……向認錯。
他終于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是他太自以為是,是他剛愎自用。
他以為給華服尊榮,金釵珠玉就是,殊不知本不在意這些東西。
嬴風剛想抬步往里走,卻又停下腳步,他目沉沉宛如寒潭朝著太初宮深深了一眼,轉走上冰凍的湖面。
顧今月等人走后先睡了一覺,本就因為生產導致虛弱格外困倦,等醒來時已然天大亮。
外人的人聽到靜,先問了一聲,得到允許后進來了兩個宮婢,其中一個便是雙兒。
“雙兒,你沒事吧!”顧今月一直擔心嬴風會遷怒于眾人,此時見到雙兒激得顧不上穿鞋子就下榻朝人跑去。
“我的小姐您慢著點,您現在還在月子中,可得仔細些。”雙兒扶穩顧今月,笑盈盈地轉了一圈表示自己什麼事也沒有。
顧今月呼出一口氣,也出個笑臉。
不多時有人搬進來一個梳妝臺放在床邊,雙兒替梳洗打扮。
在此期間,殿又涌許多人,他們來來回回十幾趟將空的屋子填得滿滿當當,各式各樣琳瑯滿目的珍稀件錯落有致地擺放在側,等拾掇好自己后屋子完全煥然一新。
顧今月眼中,有沒有這些都無所謂,當然有了也不會虧待自己。
用完早膳,躺在臨窗榻上,屋里地龍太旺,心里燥得慌,想開個窗氣。
“小姐,你現在不得風。”雙兒連忙阻止。
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宮婢開口道:“今兒天氣好,此窗又背風,稍微開一點不礙事的。”
聽到有人支持,顧今月瞪大圓眼看著雙兒,還用手作扇輕輕扇了扇。
雙兒知道自己小姐不耐熱,在期盼的眼神中走上前開了一隙,頓時一涼風進來,待遇見顧今月時已然被屋的熱氣中和,變清風,十分舒爽。
腦子都清醒了幾分,忽地雙兒輕呼一聲:“這是誰做的雪人,真好看。”
顧今月聞言好奇地往前探,宮婢輕輕推了推站在床邊的雙兒,示意讓開。
從窗往外看白茫茫的湖面上似乎有什麼東西,顧今月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雪人們。
最先目的是兩個半人高的雪人,他們頂著黑黝黝的兩個正對著顧今月這扇窗戶直愣愣過來,其中一個頭上戴著玉冠,另一個著珠釵,每一個上都披著一件價值不菲的大氅,像一對富貴夫妻。
更巧妙的是,兩個雪人跟前還放著一對膝蓋高的雪人娃娃,一男一,兩人都悉心地穿上了對應各自份的衫,男娃娃手持木劍,娃娃提著花燈。
一家四口,和和睦睦,誰見了都忍不住笑著說上一兩句吉祥話。
雙兒果真大贊:“真是巧思,小姐你說像不像……”
正笑著看向顧今月,卻見漠然垂下長睫,臉轉到一邊去,雙兒的笑意生生凝固在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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