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安在街上轉了一天。

他去了茶館、酒樓、牙房、賭坊……那些人一聽說他謝世安，就立馬嘲笑一番，然後將他趕出去。

謝家的事，一出接一出，鬧得實在是太大了，京城大部分都知道。

他想找個差事謀生，本就不可能。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書坊，可以幫不識字的人寫信，一封信，才給十文錢，就算一天寫一百封信，也隻有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買一方從前用的硯臺都買不起。

這麽辛苦的差事，連日常所需都賺不來，何苦來哉？

謝世安一臉頹然的回到謝家。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三九依舊為他端上飯食，吃飽飯後，他起前往元氏所在的院子。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頭傳出說話的聲音。

“太太，咱們的日子越來越難了……”聽雨拿著帕子流淚，“允哥兒和康哥兒兩個孩子正在長的時候，允哥兒也就罷了，康哥兒正是要喝的時候啊，請不起娘……瞧瞧康哥兒，瘦了好多，再這麽下去，怕是活不了。”

自從陶姨娘走了之後，康哥兒就一直在元氏院子裏帶，元氏邊還有個忠心的老婆子伺候著，凡事有婆子搭把手，才輕鬆一些，否則，也不知道這日子要怎麽過下去。

開口道：“家裏現在也沒個進項，要是花錢，大手大腳，遲早坐吃山空……”

家裏男人都死了，銀子都花了，把自己這些年的首飾當了，才有了百來兩銀子。

想當初，謝家一個月的開銷就是一千多兩銀子，那樣的好日子，就這樣一去不複返了……

以前有雲初這個兒媳當家，什麽都不用心，如今到自己掌家，每一文錢恨不得掰兩文錢來花……

“太太，您知不知道，夫人天天大魚大……”聽雨咬了咬下，“夫人選擇留在了謝家，可是卻毫不為謝家這一大家子的人考慮，明明可以養康哥兒，明明可以讓所有人不這麽狼狽，卻偏偏……”

的話還未說完，謝世安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雨姨娘這是在責怪母親嗎？”他聲音清朗，“母親嫁進謝家，那就是謝家人，應該是由我謝家供養母親，如今母親卻是靠著雲家接濟，才能維持以前的生活，難不，雨姨娘還想讓雲家接濟整個謝家嗎，憑什麽呢，憑你雨姨娘背叛母親爬父親的床，憑我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憑這些嗎？”

他這一席話，讓聽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是萬萬沒想到，謝世安竟然會維護夫人……

夫人的生活和謝家出事前沒有兩樣，而謝世安都落魄什麽樣子了，這樣的對比，就沒讓謝世安生出一一毫的怨懟嗎？

“安哥兒這話沒錯。”元氏點頭道，“人在落魄的時候，就越是不能求人，否則以後永遠低人一等。”

聽雨絞著手指。

本就是奴婢，不在乎是否低人一等，隻想讓眼前的日子好過一些。

開口：“可若是不求人，那就永遠在人下，沒有夫人出麵，我們謝家一輩子就這樣了，大爺你這一輩子，也就止步於此了。”

謝世安看著聽雨道：“雨姨娘，你這麽急切想要母親出麵幫謝家，無非是因為允哥兒上有朝廷的欠債，不如這樣，允哥兒的欠債我來背。”

聽雨臉上發出不可置信：“此言當真？”

允哥兒頭上，可是八萬多兩銀子的巨款，這筆欠債，把整個人都垮了。

怎麽都沒料到，謝世安竟然主提出認下這筆銀子。

不敢出太大的驚喜，警惕道：“是不是有什麽條件？”

“雨姨娘果然聰明。”謝世安不急不慢道，“我打算做生意，需要本錢，雨姨娘給我一百兩銀子，就抵扣欠銀一千兩，也就是說，雨姨娘隻需要給我八千多兩銀子，允哥兒從此無債一輕。”

“八、八千兩……”聽雨苦笑，“大爺太高看我了。”

從小在雲家伺候，那些月例銀子加上平日裏的賞銀，這些年累積下來，也隻有不到一千兩。

為謝府的姨娘後，雖是半個主子，但因為沒有嫁妝，除了每月例銀，也沒有別的進項……

哪有本事拿出八千兩銀子。

“雨姨娘拿不出來，那我就自己想法子去湊本金了。”謝世安一字一頓，“我給過雨姨娘機會，雨姨娘日後可別怪我沒有承擔起為長兄的責任。”

他說完就走。

聽雨一把拉住了他：“我能先給你一些，後麵再慢慢給嗎？”

謝世安十分寬和的點頭：“好，那雨姨娘把朝廷的欠條給我，什麽時候給清了八千兩，我就什麽時候在欠條上按手印。”

夜幕時雲初回到家。

聽風就將謝家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講給聽了。

再一次歎，謝世安真的是個人才，在這樣的絕境之中，都能辟出一條生路。

聽雨雖然隻是個姨娘，但同時也是個母親，為了允哥兒，定能豁出去湊得八千兩銀子。

“聽雨真不是個東西，夫人到底哪裏對不好，非要拉著太太來算計夫人！”聽風憤憤不平的道，“也不好好想想，謝家都這樣了，不是該來找夫人懺悔，尋求一條生路嗎？”

“因為知道夫人不會搭理。”聽雪轉開了話題，將幾張圖紙遞上來，“這是陳伯讓人送來的幾個選址，請夫人過目一下。”

這是為收容所選的地，雲初認真的看起來。

在做這件事之前，翻過曆朝曆代的古籍，自南朝以來，後麵的當權者都會建一些收容所，但因撥款層層往下，存在很大的貪汙問題，銀子實際用在鰥寡孤獨這些人上的很，再者，朝廷對收容機構都隻是一次撥款，後續再想讓朝廷出銀子，幾乎不可能……

打仗要錢，時不時發生水患幹旱，需要錢安置流民，時不時修城牆道，都是錢……收容機構需要的銀子，總被排在後麵，總是不重視……

這就是為什麽，即便有朝廷收容所，街上還是隨可見乞討的人。

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幫助所有無家可歸的人。

鰥寡孤獨，隻能選擇幫助最沒有能力的孤兒，也就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或者是被拋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