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華匆匆離去,曉真才從另一側走來,低聲對謝希暮道“琉璃方才去正堂請安了,被張太尉瞧見,以為丞相是為了琉璃才拒絕的這門婚事,險些氣暈過去,現在已經出了丞相府了。”
子聞言掃向張木華離去的背影,腰上的長劍一晃一晃的,很是威武。
“姑娘也算是幫了張姑娘一把。”
“幫?”
謝希暮眸底漣漪微,垂了下來,“你不覺得我很險嗎?”
曉真蹙眉頭,“姑娘,您怎麼會這樣想自己?若只憑張姑娘一人反抗,很難將此事攪黃,張姑娘志向本就不在宅院,姑娘您這是助離苦海。”
離苦海……
謝希暮深吸一口氣,漸漸彎起,“你說的是。”
丞相府最西邊的無花院,琉璃的行囊不多,歲歲全部整理完后,琉璃很快也回了院子。
“姑娘這麼快就回來了,如何了?”
歲歲關心地看向琉璃。
琉璃了下鬢間簪環,想起張太尉那張被氣得漲紅的面孔,眸底浮現幾分輕蔑,“被氣走了,這樁婚事算是吹了。”
“太好了。”歲歲自然是高興的,不過瞧琉璃卻一副神緒不明的模樣。
“姑娘還有什麼事?”
琉璃走回屋子里,翻開幾個裝著的包袱,“先前那張字條可還在?”
歲歲起先沒反應過來,回憶后連忙從袖底拿出來,“姑娘是說這個嗎?”
琉璃瞧著字條上落款的地點,凝聲“我們可能得去見見這個人了。”
……
京城近來打賭坊,不敗賭坊開在最不起眼的一條小巷子,進出的人流不算多,故而也未引起府的重視。
琉璃頭戴帷帽,跟著賭坊的伙計到了二樓盡頭的一間屋子,這里頭沒有賭桌,一張桌子兩張椅子,窗戶閉得的,故而線很暗,兩個人一坐一立。
立著的應當是那人的婢,頭低垂著,很有規矩。
座上那人聽到腳步聲略略抬起眼,云淡風輕從琉璃臉上掃過,“坐吧。”
琉璃半信半疑,走到了人面前,“你是誰?”
人并未瞞,“我樂安,你應當聽說過。”
“您是縣主?”
琉璃后退了半步,心頓時察覺了幾分不簡單。
“那張字條也是縣主給我的?”
樂安抬眉,“是。”
琉璃是趙昇前一段時間才從揚州接過來的,自然不清楚樂安同謝希暮之間的恩怨,只知道縣主是太后養大的,不解道“縣主找我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若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會來嗎?”樂安嗤笑了聲。
琉璃被人穿了心事,面上自然過不去,坐在了樂安對面,“我先前好像聽說,縣主一直待在府中,很出來?”
樂安笑容一頓,冷冷看向對座那人,“三皇子將你送去丞相府,如何?你可讓三皇子和丞相搭上橋了?”
琉璃只道“琉璃不明白縣主的意思。”
“一個從樂坊里出來的清倌,縱然有點手段,可在謝希暮面前,你還算不上個兒吧?”樂安挑眉。
琉璃陡然看向對方,的世趙昇已經偽造過了,沒想到樂安還是打聽到了,“縣主是不是和大姑娘有些恩怨?”
否則也不會找上。
那字條上寫的,若想謀,先除希,估計也是樂安想要做的事。
“沒錯,謝希暮殺了我最好的朋友,還讓我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我想殺想得快瘋了。”樂安毫不掩飾自己眸底的殺意。
琉璃上下打量對方,“可這與我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樂安嗤笑出聲“你看樣子也不像是個蠢豬,在丞相府待了這麼久還沒發現謝希暮同謝識瑯的嗎?”
琉璃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狐疑了七八的事,居然在樂安這兒坐實了。
“縣主何意?”
“別裝了,你要是真不懂,如何會過來。”樂安喝了口茶,樓底下搖骰子的晃聲如雷貫耳,二人之間流的氣氛饒為詭異,“你想要謝識瑯,而謝識瑯的是謝希暮,只要有這個人一日,你都別想真正走到謝識瑯的心里。”
琉璃不聲地瞧著對方。
今日試探謝希暮時,就大概猜出昨夜在謝識瑯屋中的是這人了。
若是謝希暮真與謝識瑯清清白白,為何會在面前扯謊,明顯就是心虛而為。
再結合這些時日謝識瑯對謝希暮的態度,本就出風塵之地,如何看不出,謝識瑯每每瞧向謝希暮的眼神本就不是尋常小叔叔看侄的眼神。
所以才決定要來不敗賭坊。
想要看看約來的人究竟是誰,又有何目的。
“縣主想要怎麼做?”
琉璃說
完這句話又停頓了下,轉而換了個口吻“縣主需要我做什麼?”
樂安這才滿意地笑了出來,“識時務者為俊杰,你是個聰明人,我既然約你過來,自然也想好了辦法,保準將謝希暮悄然無息的除了。”
要將丞相府大姑娘除了,這話說出來還是嚇人的,但琉璃好不容易從揚州那個小樂坊里爬出來,過上了這輩子都不敢奢想的日子,已經回不了頭了。
樂安雖然是想利用,可除掉謝希暮,對確實有不好。
“倒是也不需要你在明面上手腳,你放心,保準不會讓你的丞相察覺出你在此事上了手腳。”
樂安低了聲音“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回去后你……”
“……”
暑期緩和消散,給漸漸轉紅的樹葉平添幾分金風玉,謝希暮挑了幾盆枯萎的殘花讓下人搬出去扔了,縱使到了秋日,朝暮院經由子心養護,還是一片欣欣向榮。
謝樂芙今日念完書直接去找謝希暮,瞧子正侍弄花草,連忙走過去道“大姐姐,你今兒這麼閑呢。”
謝希暮略挑眉,打量著神采奕奕的謝樂芙,“先前讓你去讀書跟殺豬似的,近來怎麼如此聽話了?”
謝樂芙撇撇,“瞧你這話說的,什麼殺豬,那人總是會習慣的,我剛開始拿起書是頭痛,現如今被那個郝長安念得好像一日不拿書就了什麼罪過。”
謝希暮笑了笑,讓阿順去泡牛茶來,轉而將剪子放下,“你今日來找我做什麼?”
謝樂芙眼神里流過一窘迫,“還不是因為仲秋節快到了嘛,我聽郝長安說,他那一日得去京城外辦差事,也回不了家,所以我就想著……”
謝希暮抿出了幾分不對勁的意味,盯著謝樂芙瞧了好一會兒,“你想著干什麼?”
謝樂芙指了下朝暮院的小廚房,“你們院子里都是能人,要不教我做月團吧,郝長安怎麼說也算我半個老師,仲秋節不能和家人團聚就算了,總不好落魄得連月團都吃不到的地步。”
上揚,沉了聲“是郝長安來跟你說自己吃不上月團的?”
謝樂芙哽了下,“他哪里會跟我說這個,我問他仲秋節那日還來不來給我上課,他說要外出辦差,我這才知道的,那老族長不是常說為人要樂于助人嘛,我就發發善心咯。”
忍不住笑了出來,謝樂芙臉頓時赤紅起來,“你笑什麼,借不借人給我?”
咳了聲“沒笑什麼,不過這月團我也會,剛好我現下沒事,我教你吧。”
阿順和曉真一同將食材搬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謝希暮倒是什麼都還沒說,反而是謝樂芙覺得不自在,一邊跟著子面團,一邊轉移話題“對了,我聽說咱們仲秋節是得去寶塔山嗎?”
謝希暮一邊干活,一邊答“先前每年都去放燈,今年應該也得去。”
謝樂芙又想起“不過我最近聽人說那寶塔山里頭有個落瑩的地方,是專門看照夜清的,你有沒有去過?”
思考道“沒去過,也沒聽說過,或許是最近才有的吧。”
謝樂芙興道“那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看咋樣?自打從鄉下回來后,我好久都沒見過照夜清了。”
對方倒是沒什麼意見,“可以。”
月團的制作不算復雜,但謝樂芙素來是個沒耐心的,沒跟著謝希暮做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盯著人干活了,有一搭沒一搭道“先前聽說你不會廚藝,怎麼還會做月團?”
謝希暮給餡均勻裹上白糖,作細致流暢,顯然不是第一次做月團了,“最近才學的。”
“你也是才學的?那你是打算做給誰吃?”
謝樂芙困意來了,眼皮子都快粘在一起,可為了表達自己也在制作過程中出了力,勉強同謝希暮流。
“……”
謝希暮尚且沒說話,邊已經傳來均勻的鼾聲。
……
未時將過,謝識瑯從端王府與趙宗煬商議好仲秋慶典之事后乘車回府,尚且還未用飯。
路過朝暮院之時,他正好嗅見了一清甜人的味道,忍不住往里頭多走了兩步。
只瞧日底下,子一襲尋淡緋棉繡海棠落地,烏發松散地盤起,落下幾縷碎發擋住了小半張側臉,因著認真低頭包月團,濃墨點綴過的睫翼緩慢眨,也輕輕抿著,鼻尖不慎沾上幾點面,不狼狽,反而溫俏。
在家中素來是尋常打扮,可落他眼底時,卻好像被一層輝包裹住,彩人。
他先前那些年,從未到自己的心跳如此有力過,每每瞧見了,就好像給心臟重新灌了一層新的,過分熱烈。
“小叔叔,你今日回來得這麼早呢?”
謝希暮到目,笑盈盈地瞧向他。
謝識瑯看被人抓包,自覺心虛,也不好就這樣走了,發覺謝樂芙也趴在一邊,走了進去,“辦完了事,就先回來。”
謝樂芙聽到這悉的聲音,睡夢中都驚醒過來,警惕地看向謝識瑯,“二叔?”
謝識瑯淡淡嗯了聲,“你們這是做什麼?”
謝樂芙指了下蒸屜,“在給郝長安做月團呢。”
聽到這幾個字,謝識瑯作一頓,看向謝希暮,“你在給郝長安做月團?”
就連他都沒有嘗過謝希暮做的月團。
竟然是給郝長安做的?
謝希暮還在檢查蒸屜里的月團如何了,也沒關注男子越發僵凝的神,“是啊,就是不知道這一屜做得如何。”
謝識瑯心頭一,瞧對方如此專注地為別的男人做糕點,口就像堵了一團郁氣驅散不開。
“二叔,你是不是也饞了,待會兒讓大姐姐分出來一個給你嘗嘗。”謝樂芙瞧男子的臉怪怪的,才忍痛決定將待會第一個出爐的讓給他。
分一個給他?
謝識瑯從中竟然品出了幾分自己被施舍的味道,面更加難看。
謝希暮也回過神來,“很快就好了,小叔叔先坐,我待會兒給你拿出來。”
“不必了。”
這又不是做給他吃的,他謝識瑯才不會吃嗟來之食,冷臉看了謝希暮一會兒,對方卻沒覺出他的不悅來,故而甩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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