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衡環顧一圈，臉沉著。

賈肅其實也很怕他下一秒會說“沖出去”。

畢竟，淺古灣的項目才剛剛簽了合同，本來應該是備矚目的，結果就因為李廣嚴最近的案子，還有林安儀的照片，以及溫翎等因素轉移了視線。

雖說沒人關注也不是壞事，可會影響到老板心啊！

就像現在。

車子寸步難行。

有記者提問還不夠，甚至還手拍車窗，“郭小姐郭小姐！你收留溫翎的用意是什麼？”

“郭小姐，溫翎有沒有過林士生前照片一事？”

“郭小姐你能正面回答我們的問題嗎？”

“郭小姐？！”

“紀總！紀總你來這里接郭小姐是以什麼份？朋友？還是前未婚夫？”

記者的問題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敢問。

車的氣很低，賈肅握著方向盤。

還好此時有療養院的保安幫忙，一邊維持秩序，一邊攔住記者，好讓車子離開。

車子在駛出人群時，紀衡狀似不經意地側過頭朝旁邊掃了一眼。

人群中，宋一有幾分尷尬地推推鼻梁上的太鏡。

很顯然，剛才那句“這是紀衡的車”就是他喊的。

紀衡差點被氣笑了。

“行，真行啊。”

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搞得車氣氛又張了。

坐在后面的人，慢慢低下頭。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郭蓓鈺十分自責，“我也不知道事怎麼就變了這個樣子？而且，溫翎在我這里應該沒人知道才對！怎麼就來了這麼多記者呢？莫不是有人針對我？”

現在說這樣的話，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意有所指。

溫翎和聶辭那是死對頭了，尤其最近還曝了一張林安儀私的照片，其混程度令人咋舌！

一出現就發生這樣的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好好想一想的！

以郭蓓鈺的智商，會猜不到？

而正因為猜到了，溫翎住在這里才會更令人懷疑其用意！

“停車。”

紀衡出聲。

賈肅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呃，老板，我先下去煙。”

賈肅一直都是有眼力見的。

待他下去后，紀衡才抬頭看一眼車鏡，鏡子里是郭蓓鈺蒼白虛弱的臉。

“為什麼會在你那，我也不想知道原因。不過蓓鈺，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的狀況？你的是什麼樣子，不需要我再告訴你了吧！什麼人、什麼事值得你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生命置換？”

他并沒有怒，甚至說起這些來，還能夠語重心長，一副規勸的態度。

原本郭蓓鈺在賈肅停車時，就想好了托辭。

可在聽到他在提及自己的時，無疑于揭開了始終不曾愈合的傷疤。

眼淚早就沒了。

只一臉平靜地看著他，聲音也出奇地冷靜。

“是啊，我活不久了。”

這句話說完，紀衡的眉頭

微微皺下。

可是“不許說”“不要瞎講”之類的話，他也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那樣非但不會安到對方，只會顯得更敷衍。

郭蓓鈺靠坐向椅背，視線調向窗外，著外面行匆匆的路人還有飛馳而過的車輛，自嘲地掀起角。

“我做了這樣的事，你連一句都沒有罵我，不正說明這一點嗎？”

慢慢調轉視線看他，勾起一個淺淡的笑：“你知道我這早已是千瘡百孔，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補補都未必救得回了。”

紀衡沒說話，眉頭卻擰得更了。

郭蓓鈺又是自嘲地笑了笑：“是啊，都快死了還折騰個什麼勁呢！管溫翎要和誰斗，我何必要摻這一腳呢？”

紀衡垂下眼眸，又習慣了小指的環戒。

“阿衡，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別傻啊？”

是笑著問的。

紀衡許久才抬起頭，又看向車鏡中的人，慢慢搖了搖頭：“你做的一切……或許只是想要證明，你還活著，你還有這個能力去爭，去搶……這些不過就是證明生命尚且鮮活的手段。”

聽到他的話，郭蓓鈺一怔，接著雙手掩住臉頰，哽咽聲中帶著笑，“你瞧，你讓我怎麼放得下你？不論我在想什麼做什麼，你總是能夠將我的用意，用這麼好的語言表達出來……可是，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啊！我不過就是不甘心，憑什麼別人都能擁有好的人生，而我就要活得掙扎活得辛苦？！”

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可越是這樣就越會顯得更可憐。

紀衡再次沉默了。

深呼吸，抬起頭，同樣看向車鏡。

鏡子里的男人仍是那麼英俊，俊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就算郭蓓鈺不是控，也生生讓他拉高了自己的審。

所以從小到大，也確實誰都看不上。

否則，的人生可能就不一樣了吧。

“……我的這兩顆腎……”垂眸，輕笑：“你也覺得我很殘忍吧？你也一直都瞧不起我吧？”

紀衡抿了抿，在這個問題上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想活下去，總是沒錯的。有生死面前，任何人都沒有立場和權利對你妄加指責。”

“呵呵，你何必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呢？你就直接說我殘忍，說我不擇手段就行了啊！我不會怪你的！”微笑著，只是眼淚順著眼角在流：“事實上，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為了活著，我了別人的腎！一顆不夠，我還一連了兩顆……”

說著，失笑，然后越笑越兇，笑得眼淚更多了。

“你們都在背后罵我殺人犯是不是？我都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再說，如果不是他們一家算計我，我又怎麼會想要報復回去？要怪，就先怪他們好了！”

在哭，紀衡始終一言不發。

“我公司都不要了，我給了他們！要怪，就怪他們自己貪婪吧，連兒都能賣！比起我來，他們才最心狠！”

郭蓓鈺像要說盡委屈，在車里發泄得哭著。

賈肅在外面煙對于里面也是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