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你爹?”
裴宵也確實想帶去見見薑曄,可不是想的那種見……
裴宵的指腹拂過的臉頰上的淚痕,徐徐到了脖頸,瞳漸漸深不見底。
歲歲並未發現異樣,一邊打著淚嗝,一邊道:“姑父,我是不是沒有爹爹了?”
裴宵指尖微,眸又漸漸清明過來。
此時,薑妤也跟上來了,鬢邊香汗淋漓,“裴宵,你有沒有見過大哥?滿院子都翻遍了,都找不到人,門房也沒看到人。”
裴宵不置可否愣在原地。
薑妤也沒多想,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薑妤昨晚在後花園散步到很晚,甚是不知道裴宵昨晚一夜未歸。
等回來的時候,府上都套了,也跟著爹娘去尋大哥,整整一夜才回來。
“大哥是習武之人,但願沒事。”薑妤著口,自我安了一番。
可接著,小院外響起尖聲。
裴宵正想拉薑妤休息片刻,薑妤開了手,拖著疲憊的步伐又趕了出去。
院子外,一匹馬一邊打著鼻響,一邊叼著東西瘋跑,後麵跟著一群丫鬟小廝追也追不上。
這馬正是大哥的坐騎,最有靈了。
馬兒風馳電掣般掠過邊,薑妤上前一步,撿起馬兒落下的。
“這是曄兒的服啊!曄兒肯定出事了!”薑國公夫婦攙扶著走過來。
兩老昨夜一夜沒睡,甚是疲倦。
沈氏接過服挲著,赫然看到服上一灘跡,尚未幹涸。
“曄兒他、他……”沈氏翻了個白眼,暈死過去了。
“夫人!”
“娘!”
……
眾人一擁而上,把沈氏攙扶回了屋子裏。
這一折騰,便到了晚間,薑曄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薑妤既照顧年邁的爹娘,又要照顧歲歲的緒,還要找薑曄……
薑家的重擔驟然落在上。
二更天,裴宵過來接的時候,薑妤已經憔悴不堪。
兩個人在涼亭坐了一會兒。
裴宵將熱好的杏仁酪遞給了薑妤,“其他人的事你何必如此上心?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裴宵認為這是安,但薑妤聽了覺得不可思議。
想說爹娘和兄長都不是外人,但顯然裴宵理解不了這些,薑妤也沒心思多費口舌。
薑妤接過杏仁酪,剛要飲下,卻又頓住了,“裴宵……你昨天去哪了?”
“城南,辦點公務。”裴宵隨口道。
裴宵是首輔,就算來了姑蘇要辦公務很正常。
可……杏仁酪分明是城北那家老字號的味道。
薑妤從小吃到大,不會嚐錯。
裴宵總不能去城南辦完公務,又跑城北買甜點吧?
薑妤狐疑向裴宵,“裴宵,你能不能跟我說一句實話?你是不是見過我哥?”
裴宵抿了抿。
薑曄這個人裴宵勢在必得,他不想任何外力影響。
但他的猶豫,對薑妤來說就是答案了。
薑妤猛地起,“你把我哥怎麽了?”
“妤兒,若我說是薑曄先來招惹得我,你信嗎?”
薑妤信!
哥這幾日神兮兮,薑妤就知道要出事。
薑妤再三囑咐讓薑曄別惹裴宵,他偏不聽!
薑妤又氣惱又擔憂,“我哥到底做了什麽?”
“他想害死我!”裴宵也站了起來,與深深對視,“妤兒,你幫誰呢?”
問出這話的時候,裴宵心裏也沒底。
他完全沒信心薑妤會站在他這邊,索不聽了,搖了搖頭:“這事你不要管!”
“我怎能不管?裴宵,讓我見見我哥,到底什麽事我會問清楚!”
“不行!”裴宵擰眉,打斷了薑妤。
他太清楚薑妤了,若是看到薑曄那個樣子,會心,會求裴宵放過,會破壞裴宵的計劃。
屆時,裴宵要怎麽辦?
不如不見,彼此清淨!
可那畢竟是薑妤的親哥哥。
小時候是大哥給做秋千、做花燈;出嫁時是大哥送過門,一個獷的大漢獨自在暗地裏哭得稀裏嘩啦……
脈相連,至親骨,薑妤該怎麽做到袖手旁觀呢?
無論如何,要先見到薑曄再論斷是非。
兩人各執一詞,僵持不下。
倏忽,涼亭邊的馬兒揚起前蹄,嘶鳴了一聲。
薑曄的馬被小廝們抓住,綁在樹幹上還沒來得及理。
這馬兒一直焦躁地來回踱步。
薑妤福至心靈,猛地朝馬兒衝去,解開了韁繩。
“薑妤!”裴宵眼皮一跳,追過去。
薑妤翻上馬,一夾馬肚子,馬兒呼嘯而過。
“薑妤,你給你站住!”裴宵揚聲喚道。
薑妤本不會騎馬,隻能抱著馬脖子,隨著馬兒衝刺。
這馬破門而出後,就徑直往城北去了。
裴宵眼皮一跳,也跟了上去。
街道上,被鬧得人仰馬翻,塵土飛揚,瘋馬跑起來誰也追不上。
馬兒最後停在了城郊一廢棄的宅院裏,顯然知到薑曄在此地。
此地原本是姑蘇府用來關賊匪流寇的暗牢,裏麵環境極差,還有很多酷刑。
想到這一點,薑妤不寒而栗。
薑妤悄聲下馬,踏院子裏沒過膝蓋的草地。
旋即一把刀橫在了薑妤脖頸上。
薑妤赫然轉過頭……
千仞與對視,兩人皆愣了片刻。
“夫人?”
“果然在這兒,放我進去!”薑妤提步往裏走。
千仞進退兩難,又不敢傷了薑妤,又不敢放任何人進去,“夫人,莫要為難屬下!”
薑妤苦笑了一聲。
誰又不為難呢?
也左右為難。
薑妤一步步往院子深去,不懼刀尖刺得越來越深。
“夫人!止步吧!”
千仞猛地跪在了薑妤麵前。
此事關係重大,他守在此,本連隻蒼蠅都不敢放進去。
兩人僵持在原地。
背後響起漠然低沉的聲音,“放進去!”
裴宵追了上來,騎在高頭大馬上,睥睨著兩人。
事已至此,再瞞也沒用了。
讓薑妤進去,聽聽哥私底下到底做了什麽勾當。
屆時,會不會站在他一邊呢?
會嗎?
裴宵微閉上眼,抬了下手,千仞還未來得及讓開,薑妤急匆匆衝了進去。
一推開門,濃烈的腥味撲麵而來。
薑妤有些作嘔,掩著往裏麵走。
屋子裏線很暗,隻有天窗上一道投在十字架上。
被綁著的人頭發耷拉下來,遮住了麵容。
水順著發滴滴落下,在腳邊匯聚一灘刺目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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