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貍想了想。

決定還是帶著小徒弟去。

萬宗大會上，姜貍帶著徒弟藏在人群里，遠遠看著高高在上的虎王招搖過市。

——他是小徒弟名義上的兄長，長得確實和后來的玉浮生有三分相似。

姜貍覺到小孩牽著的手慢慢地了。

那雙碧綠的眼睛當中，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像是鬼火一般熊熊燃燒。

小徒弟沒有察覺到，自己懷里那把邪劍四溢出濃濃的黑氣。

姜貍注意到了，但是沒有問。

好幾次，姜貍都想把小徒弟帶走。

但是忍住了，始終沒有松開。

一直到虎王的車輦離開了。

姜貍問：“記住他長什麼樣了麼？”

小徒弟點了點頭。

這才帶著小徒弟匆匆地離開。

說好溫泉蛋、冬游也都泡湯了。姜貍注意到了邪劍的異常，不愿意讓宗門里的人看到，直接帶著小徒弟回了仙山。

然而，回去后，小徒弟就發了一場高熱。

小徒弟的很好，最麻煩的崽期也沒讓姜貍過心，但是也許是時隔多年見到了仇人，緒起伏很大。

回到仙山，一沾著枕頭就開始發燒了。

那些流離失所、顛簸無依無靠的過去反復出現，夢都不再安穩。

但是當小徒弟從噩夢中一睜眼，就看見了坐在他的床前的姜貍。

自從小徒弟上學之后，姜貍就很進他的房間了。但是現在又像是小時候那樣陪著他了。

一邊熬藥，一邊和小徒弟說話。

濃郁的藥香彌漫開來。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去報仇雪恨呢，師尊不會攔著你。”

“但是你不能著急、不能貿然去妖界送死。”

姜貍警告完后，開始認真地和小徒弟掰著手指頭計算：

“你看。”

“進金丹期，最快要五年。”

“進元嬰期，最快要十年。”

——雖然有哄小孩的嫌疑，但是的語氣那樣篤定。

“等到十五年后，你就可以去妖界報仇雪恨了。”

“屆時，你可以殺掉他們、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但是你一定要記得一件事。”

小徒弟抬頭。

姜貍摘下了小徒弟腦袋上的一朵從窗外飄進來的雪花。

“要記得跟著師尊回家。”

……

那一刻，心中翻涌著無數想法的小徒弟平靜了下來。

小徒弟突然間覺得：煎熬著的仇恨和憤怒都好像不值一提了。

仿佛只要按照師尊的話，按步就班地長大，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發生異的邪劍也安靜了下來。

他答應了師尊，然后就像是小時候那樣，湊了過去、靠近了師尊一些，用腦袋蹭了蹭。

……

這是小徒弟年的最后一個冬天。

他從小遭過很多的挫折和不公，比其他的孩子都要過得艱辛許多。好不容易來到了師尊的邊，也是小風小浪不斷。

但跌跌撞撞長大的路上，師尊一直牽著他的手，為他遮風擋雨。

有師尊在，于是，風刀霜劍消失了。

屬于年的記憶就定格在了那個大雪紛飛的下午，師尊坐在窗前，笑瞇瞇地和他說話。

……

這個時候，在小徒弟的眼里，師尊就是他的整個天空。

那麼強大又堅定。只要牽著他的手，一切都好像可以輕描淡寫地解決。

在這個下雪天，小徒弟以為這個認知永遠不會改變。

——然而，長大就是一個很奇妙的過程。

是發現仰的大人，某一天變得不再遙不可及；

是從小敬仰的高山，某一天發現可以越了。

是驀然回首，年發現，小時候擁有無所不能超能力的師尊，從他的整個天空，變了一只小小的貓。

第18章 七只貓爪

時倏忽，三年的時一不變地過去。

第四年的春天悄無聲息降臨。

修士本來就容永駐，姜貍和從前仍然沒有太大的區別，笑起琥珀的眼睛仍然很好看。每年還是在夏天去教外門弟子、在秋天帶著小徒弟去明鏡齋蹭吃蹭喝。

只是，當初跟在姜貍后的小豆丁已經漸漸地長大了。

玉雪可的小孩徹底褪去了嬰兒，顯出來清晰的廓，已經是個清俊至極的年了。

只是偶爾，他垂下長長的睫，被半遮住的碧綠眼睛會有種鷙的覺。

這一年，他的結變得清晰了。

年的肩膀也開始漸漸地變得寬闊。

小時候就不愿意讓姜貍進他的房間，現在連換服都要避開了。

這些變化悄無聲息，在姜貍不知不覺間發生了。

對此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好像是昨天才栽下去的小苗，今天就突然亭亭如蓋了。

有時候，姜貍下意識地在天衍宗一群小豆丁當中尋找小徒弟。

結果一轉，卻看見了一棵拔的小白楊。

只有在發現小徒弟的服短了一截的時候，姜貍才會有一點點真實。

徒弟小時候的帽子、手套全都戴不了了，去年秋天才做的新服又要換新的了，靴子的尺碼也變化特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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