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喲了一聲,“可有出息了,將來得了勢別忘了拉咱們一把。”
“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順子嬉笑道,“咱們有,自己人不拉拉誰?”
旁邊聽他們胡侃了半天的陳六不耐煩了,哼哼道,“你小子渾上下就剩一張了!我說,你有這閑心也先顧念顧念我,我這兩天前前后后跑斷了腸子,這趟差使完了就該歇了,您老先陪我把家伙送到庫里去,回頭你們怎麼拉家常那是你們的事兒,我這里睏得恨不得就地躺下了!”
順子咕噥道,“就你事多!你是屬貓的,整天睡不夠!才從炕上起來幾個時辰又睏上了?我可真是眼熱你,什麼心事有沒,吃完了當差,一沾枕頭就能睡著,天生有福澤的!”
錦書對陳六福了福,“今兒勞煩您了,真對不住,謝謝了。”
陳六不鹽不醬應道,“您可別這麼說,我是給萬歲爺當差的,上頭怎麼吩咐咱們怎麼做,給您抬轎子是應當應份的,哪里值當您一謝呢!”
順子聽出那麼點餿味來,一扯二人抬的抬杠子,聲氣兒道,“走吧,沒的累壞了陳諳達,我可吃罪不起。”
順子和們道了個別,和陳六兩人賭氣似的拉拉扯扯的走了。錦書引荔枝進屋子,倒了杯水給,看著包袱問,“你這是往浣局去?”
荔枝喝了兩口茶道,“不是,我才剛到排云殿西邊找繡工去了,順道來瞧瞧你。惠主子有件裳是萬歲爺賞的,平時舍不得穿,大年初一穿了往建福宮辭歲去,也不知哪里著了,拉了個寸把長的口子,那裳是孔雀線織的,要補原樣不容易,只有往排云殿西邊找繡工去,要界線似的界了才好。”
錦書應了聲,打開了螺柜的門,取了兩包鹿干給,“我得了些鋪,是壽膳房拿調的醬腌漬過的,我知道你們吃,你帶回去吧。”
荔枝接了道,“怎麼還有這個?到底是太皇太后邊當差的,連干貨都有,木兮還怕你在這兒委屈呢,我瞧著這西六宮里論清閑又長臉的,也就慈寧宮獨一份了。”
錦書低頭不語,這宮里哪有什麼清閑又長臉的活,就是當著上差,春榮那種掌事姑姑都要加著小心,怕一疏忽要吃簟把子,有幾個主子是真正心疼奴才的?用著稱手猶可,萬一有個閃失,前面的功勞全打水漂,伺候人的活到都一樣,就像居家過日子,門一關,誰也不知道人家什麼樣,都眼紅別人過得好,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苦的,其實說了不過半斤八兩,各有各的難。
荔枝又道,“我和你說個糟心的事兒,春桃病了七八天了,發燒發個沒完,定妃娘娘打發太醫給瞧了病,天天的吃藥也不見好,這會子病得像個蓬頭鬼,坐都坐不起來。都說上回到齋宮上供犯了人,頭一回去生地方,回來又沒打清水照,這下子是被纏上了!我們鄉里常有這種事,要想擺也不難,糊的上些車馬,再帶幾串高錢,到野地里禱告焚化一番,第二天保管好,可如今是在宮里,又不在中元節上,哪里準燒香燒紙呢?再這麼下去,早晚要耽擱死,務府已經派人來問過了,恐怕這兩天就要挪到北五所去了。”
錦書聽了心里直跳,進了北五所就和死沒區別了,養牲口一般隨便給些吃的,一天一頓或兩頓,吃不吃得飽是后話,癱在床上也沒人料理,送藥的蘇拉要是懶得跑,隨便找個墻把藥一潑,也沒人計較過問,春桃好好的一個人,不是就這麼待了?
荔枝自顧自的說,“怎麼才好啊,這深宮大院的,想找個跳大神的都沒有,真人愁死了。”
錦書也得沒方向,喃喃道,“好好的,真要是這麼死了,那也太冤枉了!”想了想又問,“到宮外燒化行不行?咱們給幾個錢,托住在宮外的太監把東西送了,這樣不?”
荔枝愁道,“只怕人家忌諱,又不是好差使,送鬼的事兒誰肯擔?那些六不全的有多壞你是沒遇見過,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拿錢不辦事的海了去了,到時候錢花了,人沒救回來,白便宜了那些絕戶!”
“那也沒法子,總要試試,權且死馬當活馬醫吧!”錦書開了自己的箱子取出一塊碎銀子塞到荔枝手里,愧道,“我也沒什麼錢,你把這一兩銀子拿去,全當咱們湊份子的。我當著差,不得閑,不好去瞧,只有出點錢,算我的一點意思,剩下的全靠你了,你托貴喜辦吧,他在壽膳房當差,好些廚子是住到宮外的,讓他找個靠得住的兄弟,辦好東西到城下燒了,倘或有用,也救人一命。”
荔枝著錢嘆道,“你真是個有義氣的人,出了永巷還認得我們,就沖著你的一片,再難也要辦得了才好。”
第三十二章 丁寧深意
錦書道,“正是這個理呢!好歹在一塊兒那麼久,病得那樣沒人管,只有咱們上心些,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挪出去,真要到了北五所,小命也就待了。”說著,自己眼前一陣金星躥,忙撐住腦袋歇了歇,上兩口氣,耳朵里嗡嗡的,半天才緩過勁來。
荔枝看臉泛黃,也像是病著的樣子,方問,“你這是怎麼了?上也不好?”
錦書道,“昨兒了涼,發一晚上的熱,這會子燒退了,只是沒好利索。”
荔枝略遲疑,便問,“你才剛是打哪兒來?怎麼還坐上二人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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