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手裡捂著那白花花的銀子，樂得都有點兒找不到東西南北了。不過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大夥兒這才進了水村村口，就聽見村子裡有約約的哭泣聲跟怒罵聲飄忽過來。那尖銳難聽的聲音，顯然是屬於某個婦人的。

大夥兒皆是側著耳朵去聽，可是距離隔得遠，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清楚他們究竟在吵些什麼。小孩子嘛，也是湊熱鬨的主兒，大夥兒快牛一鞭，就往吵架的那地兒去了。

等隔得近了點兒，大夥兒纔看清楚許南雲院子前圍了不的人，想來剛纔進村口時聽見那聲聲尖刻的聲音就是從許南雲家飄出來的。

這會兒大家都將目標鎖定在了許南雲的媳婦方氏上，那尖銳刺耳的聲音細細聽來，不就是方氏的聲音麼？好些日子不曾聽見方氏尖銳的怒罵聲了，這會兒聽起來，大夥兒竟還有點兒想念。

大家走近了些，隻聽得方氏哭聲震天地，嗓子都哭得沙啞了。“許南雲，你這是要將我跟你兒子都趕出去了，你這殺千刀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麼！我心意對著你，你居然就要把我趕走？”

很快，許南雲低沉的聲音傳來，“你在這兒撒什麼潑，我……哪兒來的兒子？”這許南雲被方氏搞得都有點兒糊塗了。自己有兒子他怎麼自己不曉得，這方氏不是空口說白話嘛！許南雲被方氏哭得頭痛得很，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淨的日子，但是方氏一回來，仍舊不知悔改，這樣又哭又鬨的，實在是可惡極了！

看熱鬨的大夥兒也都支起耳朵來聽，許南雲冇有兒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啊，怎麼現在無端鑽出來一個兒子啊？真是奇了怪了！

方氏一屁坐在地上，孩子似的蹬著兩條兒，哭得稀裡嘩啦。“你這個冇良心的，你這個殺千刀的，自己的兒子都不認了，你簡直狼心狗肺！”

許南雲被方氏吼得都冇了言語，本來他還打算清淨幾天之後就去方氏孃家將接回來。畢竟都做了十來年夫妻了，也總不至於真把休了。家裡這樣窮，有哪個的願意嫁給他？況且方氏還把兒給帶走了呢！隻是許南雲萬萬冇想到，方氏自個兒回來了，這一回來，不知悔改也就罷了，反而唱大戲似的在自個兒門前鬨騰起來，這不是存心想讓村裡人過來瞧他笑話？

看著方氏不顧一切地胡哭著，許南雲還真憋不住心頭火氣想要手打人！

秋槐在一旁輕輕扯了扯許南雲的袖子，小聲在他耳邊說道：“爹，你就彆怨娘了，娘懷寶寶了。”秋槐瞧著這門口聚了越來越多看熱鬨的人，也覺得臊得很。偏生娘又是唯恐天下不的子，隻有拉著爹將事說出來，希可以就此收場，也彆再讓村裡人看笑話了。

也曉得其實爹孃不都想再要一個兒子麼，如今娘懷上了，爹應該會讓著點兒了。

什麼！許南雲隻覺頭重腳輕重重地晃了兩下，他萬萬冇有想到方氏竟然懷孕了！他們結為夫婦已經有十來年了，一直隻得秋槐這一個兒。如今都歲數一把了，方氏竟然懷上了！一時間許南雲心頭如遭雷擊，接著便是一巨大的狂喜從他心底生起。狂喜之下他又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此時此刻，他竟然不覺得那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碎、臉上儘是鼻涕眼淚的婦人有多難看。“是真的，你有了？”許南雲可能自己都冇有覺察自己一向平穩的聲線卻在此時起了微微的波瀾，帶著微微的音。一雙飽經風霜的眼裡含著深深的希冀。眼圈兒更是紅得厲害，彷彿下一刻眼淚水就要掉下來。

自個兒要是冇有兒子，這不是斷了香火？許南雲此刻很張地瞧著方氏，對那又哭又鬨的舉生不出半分的噁心來。

方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見許南雲這樣殷切地瞧著，眼眶通紅，紅遍佈。方氏心底便有了依仗。非但不收起自己飛濺的淚花，反而攥拳頭劈啪啪啦地去砸自己的肚子，哭鬨聲迭起，“孩子，既然你爹都不稀罕咱們，咱們留在這兒也隻會討人厭，咱們還不去一同去投了河……你不該來的啊，你不該來的啊！”

許南雲聽方氏這樣說，看來方氏有孕是十拿九穩的事。見這樣冇命的狠狠砸著自己的肚子，許南雲心頭滿滿地都是心疼。“媳婦兒，都是我的錯，你彆這樣折騰自己的，都是我錯了！快彆打了，要是把孩子打掉了可怎麼辦？”許南雲也不曉得該怎麼勸說方氏才能停止手裡頭人驚心魄的作，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伏低做小。讓方氏狗淋頭罵一頓或者是直接拿筍子炒什麼的都行，隻要彆再這樣折騰自己，畢竟肚子裡可懷著孕啊！

誰知許南雲的伏低服並冇有讓方氏就此收住聲勢，哭得越發震天地了，那攥著的拳頭捶得越髮帶勁兒，“你不該來，不該來，你爹都準備休你娘呢，你來了，娘不能給你一個爹，娘真是窩囊，娘實在是對不住你啊……”

在院子外看熱鬨的村裡頭聽見這話，額頭巨汗，這方氏還窩囊，那這世界上就冇有彪悍的人了！

許南雲聽著這刺耳的話語，但為了方氏肚子裡的那塊隻能將火氣一一吞進肚子裡去了。大尾狼地點頭如搗蒜，“你冇錯，你不窩囊，窩囊的是我，對不住孩子的也是我。媳婦兒你就彆再這兒自責了，都是為夫不好。為夫以後一定痛定思痛、好好改過！你就彆再跟自己過不去了！”

“大妹子，你就彆折騰了，這懷孩子可不是說來耍的，你這樣使勁兒捶，說不定孩子真給掉了！”有好心的嬸子實在是看不過眼了，這樣勸說了一句。由著方氏這樣折騰，那孩子還能安然無恙麼？

許南雲聽得更加心驚膽戰，也不管方氏的意願直接把的雙手抓住，服道：“媳婦兒，都是我錯了，求你彆再這樣折騰了。你要打就打我彆折騰孩子了，以後我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絕對不再說什麼休不休的話了。媳婦兒，你就行行好，彆折騰了，咱們好生過日子。”為了方氏肚子裡的孩子，許南雲在方氏麵前真真是將尊嚴都給放下了。

方氏肚子裡的這塊如今就是許南雲不休的憑仗，自然不會傻掉在許南雲麵前將孩子給捶掉吧？再說，不給痛死啊！其實也隻是雷聲大雨點小，彆看下手下得很，其實落拳頭的時候這力氣被生生收住，配上那練了多年早已爐火純青的哭功，任誰心頭都會容的吧。看著許南雲這會兒伏低做小這般，方氏差點兒憋不住就要笑了！這個許南雲，笨得要死，還想在麵前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如今許南雲給了臺階下，自然就順著臺階下了。要是再拿喬，也冇多意思了，畢竟已經爭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方氏苦著一張臉，聲音因為剛纔的嚎啕大哭變得有點兒嘶啞。“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會好好待我？”

許南雲見方氏迴心轉意，咬了咬牙點頭：“真的，比珍珠還真！”哎，算了，為了自己的兒子，他就把一切的苦難忍了吧。這十多年都忍過來了，他咬一咬牙，可能也就過去了。

許南雲如此鄭重其事地點頭應允，方氏果然收住了哭聲。了眼淚拐了怪還在呆愣狀態的許南雲，嗔道：“愣著做什麼啊，還不快扶我去床榻上躺著。我現在有子了，什麼事都不能乾的，你可彆指我給你洗臭子什麼的！”

許南雲耙耳朵的一一點頭，“不會不會，你就放心吧！”許南雲已經預料到這方氏回來會讓他比之前更加勞累一些，不過一切為了孩子，他忍了！總不至於跟以前一樣，過日子過得都冇有奔頭了，現在為了方氏肚子裡的那塊，他咬咬牙關，把一切都忍了。“媳婦兒，我扶你進屋去！”

方氏哼唧著，挑剔地說道：“這還差不多，你伺候不好我就是伺候不好你兒子，你著我就是著你兒子，現在我了，快去給我打幾個蛋吃！”這許南雲最近的脾氣是越來越難以掌握了，時不時的跟自己唱反調。現在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個依仗可以用來使喚他，方氏使喚起來是半點兒無顧忌的。哼，許南雲，你想翻？我呸！想得！

許南雲趕點頭如搗蒜，急沖沖地說：“阿槐，你扶著你娘，我去給你娘打蛋吃。”說完就風風火火朝灶屋奔去。

上一刻許南雲無比厭惡要將方氏掃地出門，下一刻對方氏俯首帖耳為命是從，這前後態度來了個天翻地覆地變化，那些圍觀的村裡人經不住大跌眼鏡。

有人在心裡歎息，許南雲被自個兒媳婦吃的死死的，這輩子想要丟掉耙耳朵的名頭，隻怕是難！

有人在心頭鄙視，這方氏實在可惡，隻曉得欺負老實人。前陣子還有方氏的謠言在村子裡私下傳播，肚子裡的這塊究竟是不是許南雲的都還是未知之數。這方氏平日裡好吃懶做、喜歡跟人打仗也就罷了，要是真做出那種紅杏出牆的事，那就實在是賤到極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