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七八舌責問。
他們倒不是為了維護十二王,他們維護的是大晉皇帝的臉面。
章老爺子緩緩笑出一聲,蒼茫的視線漸漸聚焦,最后落在徐云棲上,
“云棲,你過來。”
徐云棲本立在皇帝側,聽了這話,目浮現稍許茫然,隨后慢慢來到老爺子跟前。
老爺子朝和藹地出手,“孩子,我臨走時給你的金墜子呢。”
徐云棲愣了下,立即從脖頸掏出一,又解下鎖扣給老爺子。
這是一個鏤空的金墜子,鴿子蛋大小,雕工極其細繁復,老爺子將之接在掌心對著燈芒了,東西還在里頭,旋即他用指尖撥了撥底下一個機括,只見墜子破開,里面落下一,正是一張泛黃的宣紙,老爺子小心謹慎將之打開,呈給皇帝,
“陛下,我當年給師傅剖尸驗毒時,在他腹部發現此,如果我沒猜錯,師傅當年發現皇后胎像有異,恐被對方滅口,便將真正的醫案吞腹中,以待真相開啟這日,而這上頭記載了皇后病理的時辰,癥狀,診斷,一目了然。”
整個大殿為之一震。
徐云棲滿目驚愕盯著那團皺的宣紙,臉變得極其古怪。
所以熙王府苦苦追求的真相,從始至終就在上。
忍不住往殿門的裴沐珩了一眼,夫妻倆目錯,不甚唏噓。
這個金墜子裴沐珩并不陌生,他甚至親自替取過……
劉希文怔愣一瞬,飛快奔過來,從老爺子手中接過此給皇帝,又拿著太醫院舊醫案對比,再喚上范如季上前甄別。
宮廷特供的宣紙,上頭印著太醫院專用字樣,核查確認柳太醫親筆無誤,只是這份醫案沁些痕跡,字跡斑駁認不太清,也顯得焦黃了些,即便如此,“脈”二字赫然在目,所以,皇后在二月初二就不是范太醫所診的月事,而是有孕無疑了。
此前劉越召集京城最負盛名的仵作及兩名太醫開棺驗尸,終是從那截截白骨尋到了一些蛛馬跡,與老爺子所說相佐證。
再聯系今日皇后與文國公之舉,一時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大殿異常沉默。
裴循仿佛被雷擊中,臉上的表從震驚到不可思議,漸而面上褪盡,汗麻麻從皮滲出,一點點聚在掌心慢慢落,嵌在骨子深的那傲氣,也隨之轟然崩塌。
這個人是誰,已不言而喻,難怪他總是異常的溫和耐心,難怪他說出要奪嫡時,他沒有任何猶豫,便替他沖鋒陷陣。
當時有多激振,此刻就有多嫌惡。
皇后閉了閉眼,臉上沒有任何被揭的狼狽和惶恐,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終于可以不用背負著罪惡前行。
皇帝面頰青一陣,紫一陣,好一會兒沒上氣,這個毒婦不守婦道便罷,心狠手辣害死明月,嫁禍熙王,簡直可恨之至。
他靈魂都給氣出了竅,面頰似罩著一層死灰之氣,漸漸失去理智,枯槁的雙手隨意往長案上去,知他習之人已知道他要做什麼。
文國公顯然看出端倪,顧不上沉重的腳鐐飛快往前一撲,恰在這時,皇帝的硯臺朝皇后砸過來,文國公側一擋,那塊硯臺結結實實砸在了他右肩,他悶哼一聲,忍痛看向懷里的人。
皇后只覺眼前一晃,那道依然矯健的影就這麼撲了過來,半個子被他鉗住,模糊的視線順著他膛往上挪,漸漸看清那雙渾闊漆灰的眸眼。
暌違已久的悸令心跳不自覺加快。不記得多回盼著夢到他,而現在這個人真真實實的在面前,即便他們已面目全非。
“寅昌,是你嗎?”周遭有什人,看不清了,也顧不上了。
眼底沁著淚,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慢慢將手覆上他面頰,
“原來你長這樣了呀……我都快認不出來了……”這樣笑著說。
指腹所到之,布滿壑傷痕,再無往日半點榮,
“你不該是這樣的……”最后笑意化作痛苦將徹底淹沒。
他本該是上京城最耀眼的兒郎,本該是大晉邊關最出的將軍,那一年桃花細雨,他們相識于暢春園,的風箏被掛在樹梢,一風姿朗朗的年經過,一躍而上便將之取下還給了,他眉梢歇著肆意,角笑得張揚,見俏生生的便逗道,
“你是哪家的姑娘?”
不敢輕易自報家門,便造了個份蒙騙他,
文寅昌便笑著回,“我今日幫了你,你打算怎麼謝我?”
“那我買一只燒鵝給你吃?”最喜歡吃燒鵝了,每每讀書之際,便從學堂悄悄溜出來去買燒鵝吃。
哪知對方還當了真,二人約定下回在此見面。
一來二去,他們時不時在園子里嬉戲,他陪著走過母親逝世最艱難的時日。
后來一次宮宴,二人在皇宮撞了個正著,被他發現真實份,他氣哼哼覷了幾眼,掉頭就走,急得不得了,以為他再也不搭理了,獨自一人坐在暢春園哭,偏生那人,從樹梢探出半個頭,將最喜歡的燒鵝用竹竿捎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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