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縣,石頭村外。
破土屋里,老嫗形容枯槁的躺在草席上,皮皺如樹皮般在骨頭上,像是一個罩著層松垮人皮的骷髏架子。
男孩一瘸一拐的走進院里,他宛如泥猴,上沾滿草屑,滿布摔打的痕跡。
男孩已滿九歲了,但常年,瞧著矮小又瘦弱。
“阿,我撿著吃的了,阿……”
男孩跑進屋子里,小心的掏出兩個鴿蛋大的野果,老歐被他搖醒,艱難的睜開眼,看著孫子,努力搖了搖頭,眼里滿是痛苦和不舍。
“阿你張吃一點好不好,”男孩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我已經想到法子賺錢了,明天一定能湊夠藥錢,阿你吃了藥一定就能好起來的……”
老嫗了眼,知道自己是不了,家里早就揭不開鍋,哪有錢買藥,可憐的乖孫,跟著吃苦罪,還要被這個老婆子拖累。
若是兒子還活著,這孩子也不至于孤苦無依啊……
老嫗怨啊,自己兒子只是個普通兵卒,死在了戰場上,但朝廷非說兒子是叛軍,老頭子當場就被氣沒了,媳婦生下孩子后就跑了。
一個老婆子獨自將孩子養大,撐到現在,是真要撐不住了……
這人活在世上,怎就那麼難啊……
老嫗不怕死,可是真舍不下自己的孫兒。
走了,這孩子該怎麼辦啊?
忽然,似有什麼從外砸落進了院里,男孩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山中的野闖進來,他嚇了一跳,老嫗也驚了,用盡全力抓住男孩。
“快、快關門……別出去……”
男孩忙不迭點頭,抓起旁邊的燒火,小心翼翼跑到門邊,就要關門之際,男孩視線定格在了院子外。
今夜月亮又大又亮,銀霜落在院中,男孩看到了院子里躺著一個布包,布包出的口子里,灑出了好幾枚銅錢。
男孩了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他急忙跑出去,撿起布包,手只覺沉得很,里面竟放了十幾貫錢還有幾角碎銀。
男孩心臟狂跳,左看右看都沒瞧見有人。
他抱布包,跑回屋里,急切又小聲的對老嫗道:“阿,阿,有錢了,有人往咱們家丟了好多錢……”
老嫗一個激靈,看著小孫子懷里抱著的錢,難以置信。
老人家第一個念頭不是將錢占為己有,而是不敢收。
“快,快把這錢收好,這太多錢了,咱們拿著怕是要出事,可不敢要……”
忽然,男孩一僵,眼眶紅了。
“阿,這是爹給咱們的錢,是爹給咱們的!“
老嫗愣住:“大、大郎給的?”
“阿你沒聽到嗎?剛剛分明有個聲音說這錢是我爹留下的,還說我爹不是叛軍……”
“嗚嗚嗚,阿,我們有錢了,阿你能治病,咱們能吃飽了……”
老嫗登時淚如雨下,從草席里爬起來,里喊著大郎,抱住孩子。
“快給你爹磕頭,你爹他在天有靈啊……”
“大郎啊,你一定要保護咱家小石頭啊……”
“我就知道,我兒子不是叛軍,不是叛軍啊……”
一老一小的相擁而泣,哭著哭著,兩人對未來也生出了希。
他們終于能活下去了……
同樣的事,還發生在大雍朝的各個角落。
李三娘是個寡婦,丈夫戰死后,與婆母公公一起養著兒,日子雖艱難,但總歸能過得下去。
但不久前公公摔了一跤砸破頭后當場就去了,婆母也傷心過度,郁卒而終后,和兒再無了依靠,惡霸親戚趁機霸占田產,還說男人是叛軍,要把和兒發賣掉。
男人戰死之后,娘家那邊嫌嫁了個叛軍,也覺晦氣,早就斷了聯系。
李三娘想帶著兒逃,可們娘倆左右無親,又沒有半點錢財傍,已然走投無路了。
絕之際,李三娘已生出死意。
就是這個時候,一個布包憑空出現在了手里,布包里裝滿沉甸甸的錢,包還有一張平安符。
人的聲音傳耳中。
“此乃你夫君戰死后應得的恤,他并非叛軍,拿著錢與你兒換個地方過日子,莫要輕易求死。”
李三娘淚如雨下,跪下不斷磕頭道謝,又痛心于自家男人蒙的冤屈,若是公婆還在該多好啊,因為這叛軍的罪名,他們這一家子都活的抬不起頭。
李三娘只覺是神仙顯靈了,跪求神仙能還自己丈夫清白,但苦苦得不到回應后,也不敢再耽擱。
趁著夜黑風高,牽著兒,帶上錢財趕離開,尋找生路去了。
十年前北境那一戰,不止鎮國侯府一家蒙冤屈,死于戰場上的近十萬將士,也悉數被打了叛軍,擔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
他們的親屬至今都被人著脊梁骨,抬不起頭,別說什麼戰死將士該有的恤,能不被牽連都是難得。
青嫵重回人間后沒斂財,當初云后行貪污的銀兩,一部分給了枉死城那些小鬼們,剩下的一部分以及這段時間從蕭沉硯手里撈來的,總計也有個幾十萬兩。
但當初戰死的將士就近十萬,再怎麼分,一家也就分個幾兩銀子。
幾兩銀子一條命,人命在這世道何其不值錢。
京都城里的公子哥們在外面隨便吃一頓飯都能花出個幾十兩。
這些將士,都是跟著的父母兄長一同拋頭顱灑熱的忠義之士,他們的家眷不該被薄待。
除此之外,蒙在他們上的冤屈污名,也必須洗刷干凈。
這一夜崩波,哪怕青嫵是走的路這條捷徑,攏共也就發了百戶人家。
小玉郎從一開始的興,到后面看到這些戰死孤家里的慘狀后,緒也變得懨懨的。
一行人回到王府后,天都要亮了。
夜游趕鉆回屋去,省的變回娃娃后只能爬著走。
小玉郎卻沒立刻回去歇息,他牽著青嫵的袖,仰頭問道:“姨母,那些戰死的叔叔伯伯們,會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嗎?”
“會的。”
“我相信姨母!”小家伙用力點頭,“之后我會把錢送到他們的家人手里的,可是姨母,我覺得只是送錢,并不能完全幫到他們……”
小玉郎很難過:“他們的日子,好難。”
小玉郎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的年也艱難的,王生不慈,貶妻為妾,想要害死他和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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