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笑著閉上了眼，想像王重天最后會選一個什麼地方。

那里一定山清水秀，景優，且人跡罕至，這樣就沒有人打擾他們了。

仿佛已經置于此，四周風景如畫，春正濃，鳥語花香，比當初被燒掉的那幅春景圖了不知多。

曾經的憾，不甘，怨恨，全部都消散了。

終于有了一幅屬于自己的春景圖，真正的春景圖，不再是懸于墻上，而是真實的，有人會帶去的地方。

會永遠埋葬在那里，和此生不能在一起的人，一同長眠。

如此想來，也算無憾了。

…………………………

王重天看著眼前自己親手刻好的石碑，手了，撣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塵：“一定會喜歡這里的！”

原本他給自己選了一風景不錯，位于山巔的墳地，都已經布置好了，等他死后隨時可以下葬。

那位置正面向皇陵的方向，這樣即便不能與長公主葬在一起，起碼也還是看著的。

但長公主死前卻表示想跟他合葬，于是王重天便放棄了那個地方，另選了一山清水秀，風景宜人之地，作為他與長公主的長眠之所。

趙瑜已經下旨讓長公主葬在皇陵，他們自然不好公然抗旨，駁了他的面子，更不能讓人知道長公主竟然想跟王重天合葬，所以當初棺木還是運到了皇陵，只不過里面并沒有長公主的，而是裝了些生前的舊，算是個冠冢，真正的尸骨則被運到了這里。

王重天親手打了棺木，刻了石碑，能自己做的絕不假手他人，除了抬棺上山外，其它的就只讓傅毅洺幫了幫忙。

因為長公主離世，傅家上下都還于孝期，不便離京，所以只有傅毅洺讓人扮做他的模樣留在京城，自己跟著來了，唐芙等人則都還留在城中，并未跟隨，以免被人發現。

待長公主正式下葬，王重天與傅毅洺一起行過了祭拜之禮，這才對他道：“你記好了這里，將來我也去了，就將我葬在你祖母邊。若是敢趁我死了就把我隨便丟在別，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傅毅洺瞥他一眼，懶得理他。

就算是不為了他，為了祖母，他也肯定不會那麼做啊。

王重天也知道他不會違背長公主的意愿，不過是再叮囑幾句，說完后更覺得自己在傅毅洺面前直了腰桿，道：“雖然我未曾真正與你祖母在一起過，但照現在這個樣子來看，你我一聲祖父其實也是應該的。”

說完不等傅毅洺開口，又道：“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你祖父可真不是個東西，不當也罷！”

這個祖父指的自然是當初的傅辛函。

傅毅洺已經到邊的罵聲咽了回去，沒有開口，看了看天準備下山。

誰知離開的時候，王重天將他送到山下就停了下來，不再走了。

“反正我已經辭很久了，你和玥兒他們也都不再需要我照顧了，我就留在這，陪陪。”

說著看向了山上，長公主墓地所在的方向。

傅毅洺頭微堵，半晌才點了點頭，起擺跪了下來，向王重天鄭重地叩頭施禮：“多謝先生。”

王重天擺了擺手：“去吧，下次來的時候記得帶上芙兒，或者幾個孩子也行，反正別自己來，不然你找不到地方。”

傅毅洺不解，王重天卻也沒給他解釋，轉便又上山了。

直到三年后，他帶著唐芙和幾個孩子一起上山，這才明白了王重天當初為什麼那麼說。

也不知王重天這幾年在山上弄了些什麼七八糟的陣法，他一上去就蒙了，怎麼找都找不到路。

于是明明當初是他跟著王重天一起安葬了長公主，如今上山卻變了唐芙和孩子們帶路。

一路上就聽到唐芙等人的各種喊聲。

“阿珺，這邊。”

“爹，在這兒。”

“爹，你又走錯了，不是那邊。”

“爹，你到底來沒來過啊？”

“爹，你別走了就跟著我們好不好？”

傅毅洺：“……”

好好好！你們都聰明！就我最笨行了吧！

幾人帶著完全看不陣法的傅毅洺上了山，在山間的一間茅屋里見到了王重天。

短短三年，王重天就從當初那個康健朗的老者變了一個真正的老人，須發皆白，形枯槁，脊背都佝僂了，瘦瘦一團罩在寬大的袍里，傅毅洺幾乎不敢認。

或許是真的再沒有牽掛，也沒有憾了，他的氣神迅速消散，老的比之前十幾年還快，聽力和視力都下降許多，走路都需要依靠拐杖了，直到他們走進房中才發現來了人。

不過他的神似乎還好，拉著孩子們問了許多話，從學業到武藝到機關暗，每一樣都問到了，就像個子孫繞膝的老太爺，樂呵呵的同晚輩們說笑，又帶著他們一起去祭拜了長公主。

孩子們散開去山上四玩耍后，只有傅毅洺留了下來，兩個人盤坐在長公主的墓前，像三年前那般說了許久的話。

王重天嘲笑傅毅洺上山時候出了丑，傅毅洺諷刺王重天真了個糟老頭，兩人你來我往，漸漸的王重天沒了聲息，只余傅毅洺一個人的聲音了。

傅毅洺不停地說，不停地說，直說到口干舌燥淚流滿面，卻再也沒有人回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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