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抬起手，嘩啦啦地揚落了一地圖紙，眼睛亮閃閃：“贏了，小崽！”

稚山好激！

他想翻過桌子去把司絨舉起來拋高，易星在水閣外盯著小火爐里的紅薯，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狀站起來大喊：“不可以！小崽要冷靜！”

這聲兒傳進來，兩人都哈哈地笑，司絨把信封好給稚山，和他了個拳。

“送去給大伽正。”

他離去的腳步比平時輕快許多，快飄起來了，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小崽。

司絨藏得住事兒，但戰事平息一事，司絨不打算瞞著封暄。

在晚膳后，封暄帶著一塵土回了鏡園。

司絨還在水閣上夜釣，今日只適合干這種不傷筋骨的輕慢活兒，最好也不要。

魚竿那頭剛有點兒靜，司絨猛不丁地就被一雙長臂圈了個滿懷，手里的魚竿跌落，在水里撂開了圈圈漣漪，剛上鉤的魚兒就這樣逃出了生天。

“殿下最好賠我一條魚，”司絨轉頭了鼻子，“好多塵土……”

他把披風掛手邊，在頭頂親了兩口：“這湖里的魚都得很，你要釣到何時？”

出手指，把他的下頂開：“愿者上鉤麼，釣魚和釣儲君，都是一樣的道理。”

什麼都敢說，他拎著披風回屋沐浴了，走前不懷好意地送一句話：“我先預祝公主滿載而歸。”

滿載而歸？司絨釣一夜了就遇著這麼一個靜，還讓他嚇跑了。

重新撿起魚竿，而竿那頭一直平靜，湖面如鏡，一即將滿弧的月垂在水面上，宛如浸在夜里的水墨畫，安靜得不起半點波瀾。

封暄從浴房出來，穿著黑暗云紋滾邊常服，腰纏玉帶，正坐在榻邊穿靴，一眼就看見司絨提著魚簍進來。

他拉起靴筒，坐直，輕抬起眉。

司絨對著他略帶戲謔的眼神，把空的魚簍一丟，往他跟前去。

“空手而歸的公主。”他的手摟著的腰，著他咬過的地方。

“是滿載而歸的公主，”冰涼的手在他兩頰，“送你一個消息，聽不聽？”

“阿悍爾？”

阿悍爾鷹爪近來越發頻繁地落在鏡園，封暄猜也該是和戰事有關，北昭探哨的傳信速度沒有阿悍爾特訓的蒼鷹快，關于戰況，他時刻都在關注，但消息總比司絨要滯后一天。

“戰事已息，”司絨沒斂著緒，把歡喜都放在了眼里，“阿悍爾贏了。”

“高興了。”

忍不住往他臉上親一口：“阿悍爾戰事平息，榷場開設在即，和談順利，我，好，高，興。”

他也高興，這個消息由說出來，與明后日從戰報上看是不一樣的。

封暄把的手放掌心：“有沒有想過，若你這招人計落空，阿悍爾要怎麼辦？”

“刺殺你咯，阿悍爾刺客，紅夜奔的那種，見過嗎？”司絨拿指頭點著他上下滾的結，在他耳旁輕呵氣，“滅掉太子，北昭大，阿悍爾之劫應勢可解。”

“聰明，是個好法子，”封暄被點得燥，“一勞永逸，北昭至上十年。”

司絨被他正經的胡說逗笑，眉眼鮮妍，帶得屋里都明起來。

兩人團在榻上說了會兒話，司絨到他半散下來的頭發微，跽坐在封暄后拿梳子給他梳，后只聽得見窗外風虬枝的聲音，封暄讓人把近屋的樹枝全修剪過了，沒有再在夜里被鬼手一樣的枝影嚇到。

想著這個，梳得還算耐心。

封暄習慣地把朝事放在腦中鋪陳，一一捋著阿悍爾戰事細則，往前盤了盤時間，說：“塔塔爾部和仇山部能上戰場的不過兩萬余人，定風關早有部署，此戰拖得有些久了，是赤睦大汗在打磨句桑？”

玉梳梳齒圓鈍，著封暄頭皮一路往下，忽然遇滯，扯了他一縷發，封暄輕一蹙眉，沒有看到司絨微微發白的臉。

外間門開著，九山敲了兩下門。

封暄從輕微的痛里回神，九山一般不在這時候打攪他，他道：“進。”

九山頭也沒抬，盯著地磚，說：“殿下，皇上一刻鐘前下旨，要擺駕回宮，籌備中秋宴。”

司絨微訝：“大半夜的，皇上興致這麼高。”

皇上一擺駕，整座行宮里的人都要跟著，等回到宮里，都要子時往后了，屆時宮門開關、人員流，都要皇城司重重把控，這不是折騰人麼。

封暄眼里閃過道晦的芒：“去準備吧，一刻鐘后走。”

九山退出去了。

封暄披上袍子，戴上扳指，司絨在榻上歪著：“殿下走好。”

第42章 屠龍

封暄立刻撇過頭看。

“我不能跟你一道兒走吧, ”司絨攤了下手，無辜地看回去，“我是外邦人，要赴中秋宴, 也是在八月十五當夜, 這幾日, 我獨守空閨時會想你的。”

“最好會。”他不信，那眼神壞得沒邊兒了。

封暄重新束好玉冠，走到門口時，后邊的人還沒跟上來, 他踢了一腳空的魚簍, 說：“你翻遍了鏡園書房，只看兵冊子, 繪了不圖紙出來，還曾對我的藏書室興趣。司絨, 藏書室不在鏡園，記不記得它在哪兒？”

“嗯？”司絨倏地站起來。

——藏書室在孤寢殿，藏書室，便從榻上過, 你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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