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握在手中,是與曾經那把不一樣的。就這樣,將裴家的過往到了賀蘭慎手中。
“為何給我?”他問,像是個誠心求教的業門生。
裴敏短促地哼了聲,恢復了一貫的散漫,湊上前說:“自然是……拿了我的金刀,就是我的人了。”
離得那麼近,賀蘭慎甚至能看到墨眼睛中倒映的樹影和天空。
他面巋然不,手卻下意識握了金刀,形有些許難以抑制的僵。
“以后遇著什麼事,看在這把金刀的份上,你也得幫襯著凈蓮司才行,知道麼?”裴敏補上這麼一句,方狡笑著退開些,饒有興致地欣賞賀蘭慎青的反應。
“肚子了,我去吃朝食。”裴敏轉出了天井,背影嵌在門框中遠去,舉起一手揮了揮,揚聲道,“謝你多次救我,賀蘭真心!”
這才是真正要說的話。
賀蘭慎握著金刀立于原地,垂下眼,便是《心經》在懷,佛珠在手,也難以平息他此刻洶涌的緒。
當笑著,故作輕松地將金刀遞給自己的那一刻……賀蘭慎便知道,數年的禪心終究困不住自己了。
……
下午,宮里派人送來了一頭宰殺好的羊,當做給凈蓮司上下的犒勞。
夏日天熱,羊放久了容易腐敗,最后裴敏決定晚上燃篝火夜宴,全司上下好好吃上一頓炙羊。
暮鼓剛過,司中庭院里的篝火便燃起來了,回紇人烏至擅長料理羊,將整羊腌制后上架翻烤,到了戌正,月明星稀,炭火堆上的羊烤得金黃流油,滋啦滋啦散發出人的香。
眾人搬了十幾張案幾,圍著篝火席地而坐,各自用小刀割新鮮炙烤好的羊佐葡萄酒吃,一時間歡笑聲、勸酒聲不絕于耳,從未有過的熱鬧。
酒過三巡,除了賀蘭慎食素酒外,其余眾人皆有些微醺醉意。
蒼穹浩瀚,黛藍的夜中,火明亮搖曳,眾人的影子也跟著跳躍起來。嚴明紅著兩腮與狄彪劃拳拼酒,沙迦取了波斯琴熱彈奏,烏至搖著回紇手鼓圍繞火堆起舞,吏員們被異族舞蹈染,也跟著跳起七八糟的胡旋舞來。
“一群妖魔鬼怪。”裴敏笑著,仰首飲盡杯中的葡萄酒,眼尾也染著桃紅,挪到賀蘭慎邊坐下,問道,“小和尚,你也不吃酒也不喝,坐在這不無聊麼?”
上有清淡的酒香,并不難聞。
賀蘭慎眼中映著篝火的,著院中隨著琴鼓聲起舞的眾人道:“有同僚之樂,何須酒之樂。”
“又來了,你就端著架子罷。”裴敏沒骨頭似的撐著案幾,杯盞里殷紅剔的葡萄酒沿著桌沿傾倒也不顧,懶洋洋道,“人生在世,不過逍遙百年,何必用那些清規戒律折磨自己呢?何況,你早就不是和尚了。”
說到這,倒想起一事。
裴敏側首,借著篝火的亮打量著賀蘭慎的鬢角。大概是夜深沉看不太清,湊近了些許,指了他幞頭下出的短發,好奇道:“小和尚,你的頭發長了好多,不剃麼?”
的指尖微涼,賀蘭慎下意識想要側首避開,然而形一僵,到底沒舍得疏離的親近。
“不剃了。”他說。
裴敏訝然:“為何?”
賀蘭慎沉默了一會兒,才著過于秾麗的眉眼道:“為一人。”
“……”好半晌,裴敏才消化他這簡單的三個字。
一心向佛的小和尚竟然……真了凡心?
炭火噼啪,夜風拂去燥熱,裴敏心復雜,說不出是驚訝多點還是悵惘多點。抿了口酒,又抿了口,直到杯盞空空如也了才回過神來,笑著慨道:“那人一定很特別罷?得是個多麼天仙似的人,才能讓你甘愿舍棄禪心?”
賀蘭慎擱在膝上的手了,收回視線著前方喧鬧的人群,似乎比之前更沉默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裴·天仙·敏:我夸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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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想初見之事, 賀蘭慎手持金刀于月下翩然而至, 如高山之雪般自帶佛門仙氣,一雙眼是看塵世的清冷漠然。如今時過半年,當初無無求的年僧人竟為一人甘墜凡塵,怎麼說都有些難以置信。
裴敏震驚于此事,心中緒復雜。見賀蘭慎久久未曾回答,又挪近了些, 幾乎抵著賀蘭慎的肩, 忍不住好奇道:“你平日早出晚歸的, 宮里宮外,凈蓮司、羽林衛兩跑, 何時勾搭上的小娘子?圣旨賜婚, 還是一見鐘?”
賀蘭慎張了張, 然而未等他回答,裴敏又自顧自否決道:“……若圣旨賜婚,我不可能不知。一見鐘的話,你平日所見最多的也就是宮太監,想來是看不上的。奇怪,莫非是司中同僚?”
篝火跳躍, 空氣中滿是醉人的酒香和香。賀蘭慎眸微閃,右手無意識地挲著腕上的佛珠,垂下眼算是默認。
他禮佛禮得虔誠,也得坦,裴敏面上的震驚之更甚, 杯盞中的葡萄酒險些倒出,低嗓音道:“不是罷,你真的看中了窩邊草……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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