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恨與怨都掩在淚水之后, 桓羨自是沒能發現。從來泰山崩于前不改形容的人，此刻面上卻全是慌, 握著手焦灼地安：

“沒事的，哥哥在, 梔梔不會有事的……”

勉力出一個乖巧的笑, 爾后放心地陷了昏迷。

那一胎自是沒保住，因劇痛而昏死過去, 臉兒在暖艷燭下也如新雪白紙的蒼白。

桓羨坐在榻旁, 一雙俊眉擔憂長斂地看著睡中的妹妹，未有束起的長發有幾縷沾著面上, 眼神空，帶著悔恨。

醫已把過脈了，開了副方子，躊躇片刻才道：“陛下, 請恕老臣多。”

“子懷妊初期胎像不穩, 本是不能同房的, 公主的子骨亦算不得很好，實在經不得您這樣折騰，縱使再難割舍，也當要節制才是……”

涉及皇家辛，他本不該多，但樂安公主也著實太可憐了些，此番過后，說不定此生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醫者仁心，也就忍不住多言了幾句。

“我不知道……”桓羨懊悔地喃喃。前些日子他才替把了脈，并沒把出喜脈。方才因醉酒實在乖順，一直勾著他，再加上他也飲了些酒，一時難自……

哪里會想到，竟是有孕了。

更不會想到，孩子……他心心念念盼了這樣久的孩子、緣上的維系，竟悄無聲息就來到他邊，在他還不知道他的存在的時候，就沒有了。

是他親手殺了他和的孩子……害得這樣……

見他自責，老醫倒也不好再說什麼，提了藥箱下去查看藥熬煮的況了。桓羨一人獨坐在榻邊，看著妹妹睡夢間蒼白如紙的容，曾經的噩夢仿佛又襲上心來，他握著冰冷的手，心亦冷寒至了極點。

薛稚這一覺直至辰時才醒來，睜開眼，映眼簾的即是他那張塵淄未洗、鬢發凌的臉，顯然一夜未曾闔眼。

小腹依舊作痛，但那有如下墜的疼痛卻消失了。知道那個孩子沒了，心臟霎時狠狠一，竟是疼的。

把心一橫，流著淚喚他：“哥哥……”

“梔梔醒了。”桓羨眼中微喜，見要起來，忙又扶著躺下，“你子不好，先別。”

“梔梔好痛……”眼中應聲溢出淚水來，一如時摔倒時撲進他懷里的委屈，“哥哥，梔梔好痛……”

他心痛如裂，難過得說不出話來，輕地替蓋好方才下的被子。薛稚偏睜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看他，啞聲問，“孩子，是不是沒有了？”

“我流了好多，好痛，孩子是不是就沒有了……”

桓羨心底因蘇醒而生出的喜悅，霎時又被新涌上的苦擊潰得一敗涂地，往日不可一世的帝王竟有些不能面對的追問，眼眶攀上意，微微撇開臉別開了視線。

薛稚心中冷笑，看著他的目卻黯淡無比。

“是哥哥要殺我們的孩子嗎？”出許多眼淚來，哽咽著問，“因為哥哥認定，是我害死了姨姨和妹妹，所以哥哥就要殺死我們的孩子來報仇，對嗎？”

“那天哥哥替梔梔把脈，就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梔梔……”他薄微，想要辯解。薛稚卻已悲憤地問道：“可這個孩子，不也是哥哥的孩子嗎？！哥哥為什麼要殺了他？！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還是說，您懷疑他是謝郎的孩子，就要以這種殘酷的方式拿掉……哥哥就這麼恨我嗎！”

伏在他懷里，雙手攥著他前襟，哭得泣不聲。

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報復了他，心中實在暢快，可為什麼，暢快過后，也會覺得難過，大仇得報的喜悅也并無預想之中的強烈。

是殺了一個還未及知到這世界的生命……在十七歲生辰的時候……才是那個殺人兇手……

桓羨無言以對，連安落在背上的手也微微抖。

他本以為他可以用一個孩子去拴住，迫溫順，迫馴服，也想有和在緣上共同的維系，以為這樣，終歸會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接他，忘記謝蘭卿。

他沒有想到，上天會和他開這樣大的一個玩笑，他的孩子，在他還不知道他之存在的時候就被他以這種難堪的方式殺死，再也回不來了。

此后桓羨一連多日皆宿在了漱玉宮中，陪伴妹妹。

醫監派了來服侍，替排盡惡，調理。休養了一段時間后，的子漸漸在恢復，原本蒼白如霜雪的臉上也終于見了些紅潤，只人還是懨懨的，常常獨自一人坐在窗下，著梁王妃送來的那盆大梔子花發呆。

很抗拒他，往往是他才走近幾步便警惕地轉目瞪著一雙紅紅的眼睛看他，不容他靠近。每每此時，桓羨都只得苦笑著退下，夜里則宿在外間，聽著勻勻的呼吸聲響起后才敢睡。

曾經的噩夢好似又一次襲上心來，害怕離開，每夜他都要等睡后再進到里間確認還在后才能安心睡下。多日下去，人也清瘦些許。

出了這樣的事，宮中諸宮自是瞞不住的。崇憲宮送了好些補藥來，宣訓宮里卻只有嘲諷：“連人命都弄出來了，他可真是能耐！”

桓羨并未怒，而是命人在國寺棲玄寺中供奉了往生牌位一座，命室僧眾日夜誦經超度，哪怕在世人眼里，這未出世、未形的嬰兒，實在算不上一條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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