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見到兩人,似乎是早有準備,未等呂寺卿多說,便將兩人帶到寺廟后面的一堂殿之中。這堂殿看起來是寺僧清修之所,上首香臺,卻擺著一個金壇。
“父親,您到底……”
“我聽說,你于城外,為一個姑娘立了個冠冢?”知客僧退下,呂寺卿開口問道。
“……是……”呂修逸不知父親為何會在意這種事,才應聲,卻忽然反應過來,他雙目震驚地看向那個金壇,震聲問:“難道……那是……”
話未說完,已音帶哽咽,說不出話來。
呂寺卿嘆了口氣,對著兒子點了點頭。
呂修逸無法言語。
大護國寺素來只供奉歷代帝后,如今卻供了楊硯的金壇,看其形,似乎還由寺中高僧做法超度過。整個長安誰會做此事,又誰能做到此事,已不言而喻。
這時,呂寺卿開口道:“如今楊氏冤案已然平反昭雪,楊氏的后人也當得回姓名。公主殿下已經下令,由太常寺的人去到嶺南,為楊氏修繕祖墳,重立宗祠牌靈。”
“那……”呂修逸的抖了抖,看著金壇,問道。
“楊硯姑娘為洗雪父親冤屈,不惜以犯險,此為大孝。殿下命太常寺將其金壇葬楊氏祖墳,于宗祠立牌,永楊氏香火,豎碑留書,以傳后世。”
“永楊氏香火……”呂修逸重復著,最后紅著眼笑了,說:“好,好,如此,總好過只有我一個人記得。”
“行了,振作一點。”呂寺卿對兒子說:“殿下的意思,是由你護送太常寺的人,還有楊姑娘的金壇回到嶺南,修逸,此事,你可能勝任?”
呂修逸紅著眼看著父親,然后緩緩跪下,道:“臣,領旨。”
*
皇城宣政殿
朝臣們都不言語,鴻臚寺卿卻在這時巍巍地走了出來。
“殿下。”他垂著頭說道:“北狄王已發來國書,要求我大周釋放北狄大王子,也是他們的王儲,翰雷。”
聽到鴻臚寺卿的稟報,本已安靜的大殿上又響起了竊竊私語之聲。
給顯國公定罪,翰雷是關鍵的一環。正是因為蕭烈在大周邊境捉拿了偽裝商隊潛的翰雷和北狄武者,這才拿到了翰雷有關于武買賣的口供,又據翰雷所拿的路引,查到了依附于顯國公的一系列員,也坐實了顯國公勾結北狄,意借北狄之手行刺蕭璃與霍畢,鏟除異己一事。
對于北狄王的國書,朝臣們有話要說,卻又因為想起去年陛下壽宴上,蕭璃對待北狄王子強的態度而猶豫了起來。
“有什麼想說的,說吧。”蕭璃看出朝臣們言又止,開口道:“是殺是囚,是放是留,都說說想法吧。”
“殿下。”有員出列,說道:“臣覺得,翰雷畢竟是王儲,為了兩國邊境安穩,還是該放回去。如今案子已然查清,我們正本清源,北狄自然無從再從我大周購兵……”
“臣覺得不妥。”又一朝臣打斷道:“這北狄王子深我大周境作,甚至試圖行刺公主殿下,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放回?”
“臣倒是覺得可以以此要北地王臣服上貢……”
“臣反對,絕不能放虎歸山。”
“可若不放,北狄王若是以此為借口再起戰火又當如何?”
說著說著,朝臣們又吵了起來。
這一次有朝臣學聰明了,向沉默著的裴晏問道:“裴大人如何看?”
大殿漸漸安靜了下來,等待著裴晏的回答。
裴晏并未多加思索,開口道:“臣認為,可以暫時將翰雷扣押,以此,試探北狄王的底線。”
既不立刻放,卻也不拒絕,朝臣們眼睛一亮,覺得此法甚好,不由紛紛附議。他們都覺得,于朝政上蕭璃并不如裴晏練老道,且裴晏的提議也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贊同,公主殿下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可誰知,蕭璃坐在上首,聲音緩慢而清晰地開口,說:“本宮不想試探他的底線,只需要告訴他本宮的底線。鴻臚寺卿!”
“臣在。”
“回復北狄王,如數歸還私購的兵,大周就釋放翰雷,若不然……”說到這里,蕭璃的聲音停頓片刻,然后響徹整個大殿:“翰雷,殺,無,赦。”
話音一落,群臣一片嘩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立刻有臣子出來,苦口婆心道:“殿下,如此,恐起兵爭啊!”
“是啊,殿下。”
“殿下三思!”
大殿中立刻響起一片請求之聲,裴晏抬頭看著蕭璃,并沒有多說什麼。
“你們覺得,他們大批購兵,所為何事?”蕭璃看著下面一群請求三思的朝臣,冷笑著說:“是為了擺在家里好看的嗎?”
“還是說,他們想打下北狄以北的冰寒之地,又或是要東征高麗?”
蕭璃的聲音響起,使得朝臣們被迫收了聲。
“都不是。”蕭璃自問自答,道:“北狄王想要攻打的,從始至終都是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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