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琳垂眸往外走,心里在琢磨這件事要怎麼去調查。一路心事重重,即將到了辦年宴的萬壽殿,拍了拍臉頰,努力讓自己平靜下去。
可是萬壽殿里一片喧嘩,還有刀劍之聲。
施云琳跟著宮婢快步走進去,看著齊嘉辰被侍衛摁在地上,玉冠掉了,披頭散發。
宿羽站在遠,對施云琳點了點頭。
亓帝指著跪地的齊嘉辰,手指發抖。
若齊嘉辰殺害齊嘉安的事是私下查出來,亓帝會選擇瞞下來。可今日被人當著滿朝文武揭發,他本無法包庇!
“你……你為了太子之位殘害手足,實在蛇蝎心腸!今廢太子之位,貶為廢人!”
“父皇!我沒有我沒有!”齊嘉辰掙扎。他一回頭看文武百嫌棄、搖頭。人證證在,他知道無法抵賴。
他怒聲:“父皇明鑒,是四弟想先殺我!”
亓帝擺了擺手,令人將他拖出去。
齊嘉辰被侍衛剛拖出萬壽殿,齊嘉致跌跌撞撞跑來。齊嘉致滿污泥,披頭散發地傻笑。
他如今瘋瘋癲癲,在宮中胡鬧,有亓帝縱著,無人管。
齊嘉致撲上來的時候,滿污泥蹭在齊嘉辰上。他嘿嘿傻笑,湊到三弟耳邊,低聲:“思鴻寺、別院。”
齊嘉辰震驚。原來四弟從未背叛他。
施云琳被送進別院是齊嘉致所為,也是他引齊嘉安去。他要三弟四弟自相殘殺。
他得不到的,那就毀掉。
第97章 097
年宴還沒開始, 便草草結束。群臣憋了一肚子的話卻不敢在宮里議論,紛紛快步離宮。
施云琳是跟著靖勇王進宮的,可離宮的時候松之匆匆迎上來說靖勇王有事, 讓施云琳乘著他的馬車先回王府。
宿羽過人群,走到施云琳邊, 登上了的車。待離宮有段距離了, 宿羽才一臉興地將事來龍去脈講給施云琳。
“……沒想到竟真是他干的。”宿羽十分慨。他說了好些話, 才去瞧施云琳臉,見臉平靜,一點也沒有高興之意。宿羽不由有些意外。
如今如了愿,宮里了起來。亓帝必然沒有心力管戰場上的事,給亓山狼行了很大的方便。這樣難道不值得高興嗎?夫人的表現實在太沉穩。
宿羽忍不住問:“夫人,難道您早知道齊嘉辰做了些什麼?”
他這樣問出來,自己都覺得荒謬。施云琳湘國公主的份, 使得在亓京謹小慎微, 大門不出無人可用,怎麼可能有那本事?
施云琳這才收了收心神。能夠做這件事, 心里也歡喜, 若是往常必定高興得不得了。只是此刻心里糟糟的, 都是亓山狼世的事,沒有心力去高興。
聽得宿羽此言, 才道:“我剛被擄走的時候還有些知覺, 約聽見有人問靖安王到哪了, 不過并不確定。后來那件事發生不久,靖安王便奉命押送糧草去前線。在帝王家, 奪權見多了,難免將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多了些猜測。”
施云琳解釋完, 忽然嘆了口氣。
宿羽早覺得施云琳心事重重,他略思索,問:“夫人是擔心大將軍,還是有什麼棘手事?不知在下可能做些什麼?”
亓山狼若當真是賀蘭人、是皇貴妃的骨,那必然要掀起巨浪。不敢草率,不敢在亓山狼知曉之前讓旁人知曉。在這一刻,甚至連宿羽也不敢輕信。
“有些擔心罷了。”施云琳輕輕搖頭。決定等,等皇貴妃那邊先有行。
賀青宜一個人在梳妝臺坐了很久,久到繁星撒到夜布上。忽然起,快步走出窈月樓。
一樓的兩個宮婢對視一眼,也不阻攔,只默默跟在后面。
除夕夜,宮里甬路上鋪著紅綢,檐下枝頭亦都懸著紅燈籠。賀青宜一單薄白,瘦骨如柴的軀在夜風里仿佛隨時都能隨風消散而去。
賀青宜在寒風里走了很久,去了皇祠。
齊英縱將皇祠建在賀人的白骨之上。皇祠之前的開闊的廣場曾是屠殺賀氏皇族之地。過去了這麼多年,賀青宜仍然記得族人的鮮將白磚染紅,頭顱堆積山的景。
遠遠著那片開闊之地,懼地駐足。
燈將廣場照得大亮,早就不見鮮,如今白磚路面干干凈凈了,好似從未有過罪惡。
一陣寒風吹來,吹起賀青宜單薄的廣袖擺,也吹一陣陣鐵鏈之聲。
鐵鏈聲讓賀青宜回過神,朝著聲音來而去。
那是一把被鐵鏈鎖在地下的重刀。
那是父皇的刀。
賀青宜奔過去,在重刀前摔倒,手肘撐在地面往前挪,去抱那把被鎖住的重刀。
齊英縱下令殺無赦的時候,父皇率眾做最后的反抗。無數刀劍刺穿他的,他鮮流盡戰到最后一刻。刀刃刺進磚,這把重刀支撐著他的軀在最后一刻也不肯跪。
好像又看見了父皇,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
賀青宜閉上眼睛,著眼淚在眼瞼里翻滾。這麼多年了,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流盡,沒想到還能再落淚。
“爹爹,我不敢去查……”
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了,麻木又努力地活著。遙遠的那一年除夕,便再也沒有希。不知道“希”是個什麼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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