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稠的像是化不開的墨。
宋青柚到家時,別墅燈火通明,推門的聲音剛響,傅聞州一個箭步衝過去,幫把包收好,彎腰為宋青柚鞋,隨後又將提前衝泡好的熱茶端給喝。
若是平時,顧白他們一定會調侃傅聞州耙耳朵,賤骨頭。
可眼下,誰都沒有這個心。
京城風向說變就變,梁靖康是趙派,如今趙津衡落選市長,周政安上臺,原先支持趙的那撥人全部被查,梁靖康位高權重,首當其衝。
關鍵是這事之前一點風聲沒,事發突然,梁靖康從家裏被直接帶走,如今牽連出一大批人,就連梁沐川父親梁啟東也到了影響。
好在梁家在京城尚有威,即便梁靖康倒臺,華控集團被查,但梁啟東用盡人脈幾經周折後總算讓華控暫時免於一難。
隻是梁靖康被查,梁家現在上上下下都在一片水深火熱之中,出行被監控,集團隨時都有人來查賬。
可憐梁老爺子一把年紀因為這事心髒病發住進了醫院。
就連梁沐川今天過來,都廢了一番功夫才甩開那幫人。
宋青柚端著茶坐在傅聞州旁邊,目掃過沙發上另外幾人,抿了口茶,並未開口。
顧白看向臉灰白的梁沐川,短短幾日,他看上去頹廢許多,下顎布滿青茬,顧白皺眉道:“你大伯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況,撈出來的幾率有多大?”
梁沐川手肘撐在膝蓋上,臉頰埋在掌心,“我爸說這次很嚴重,如果一個月我大伯還沒被放出來,那基本就坐實了,到時候不是我大伯,隻怕我梁氏全家都得遭殃。”
徐澤湛從桌上的煙盒出一煙,指尖剛上打火機就被傅聞州冷著臉拿走:“柚柚聞不了煙味。”
徐澤湛頓了頓,出一抹歉意的笑:“抱歉啊弟妹,一時忘了。”
宋青柚搖搖頭:“沒事。”
徐澤湛把話題又扯回去:“沒別的辦法了嗎?”
客廳裏氣氛沉寂,梁沐川抹了把臉:“沒了,這幾天我爸把能用的上關係都用了,是人打點這上麵就花了大幾百萬了,周政安還是不肯鬆口。”
說到這裏,梁沐川譏諷道:“以前那些個溜須拍馬的,一出事,打電話過去就是關機,好不容易有接的,開口就是心有餘力不足,恨不得跟梁家徹底斷了聯係。”
梁靖康被抓一事靜鬧的不小,誰都知道拉他下馬的人是新上任那位,自然不敢跟他對著幹,所以能避開梁家就避開,怕的就是自己也被牽連。
“阮家呢?找了嗎。”傅聞州眉宇間著一淩厲,攬著宋青柚細腰的掌心力道卻輕。
梁沐川嗤道:“阮家自古以來跟我們幾家不合,阮鳴沉兩個叔叔在政界確實能說的上話,但怎麽可能幫我。”
事實上他在來雅林別苑之前就已經聯係過阮家,對方雖不至於避而不見,但隻要梁沐川提到梁靖康三個字,對方總能巧妙的換到別的話題。
梁沐川不是傻子,還沒蠢到連對方有意躲開他還不知道。
幾句話一說明白阮家的意思,便識趣離開。
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會逃開那幫人繞了半個京都跑來傅聞州這兒。
傅聞州是他最後的希。
傅老爺子早年就是棄軍從商,軍隊裏積攢的人脈甚廣,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傅聞州不去當兵氣的差點打斷他一條。
他抬起頭,沉聲道:“聞州,幫我這個忙,把我大伯弄出來,華控之後的AI智能這一板塊,我願意拱手相讓。”
梁沐川話是朝傅聞州說的,但視線卻是看向宋青柚。
AI智能是宋青柚目前重啟宋氏的一個重要項目,也是未來打算深研的方向,華控讓出AI智能,等於把自己在這一領域三四年的努力果送出去。
這是他做出的最大誠意。
自家這兄弟梁沐川再清楚不過,宋青柚說什麽就是什麽。
所以在傅聞州給宋青柚打電話時,他才沒有阻攔,現在求的也不隻是傅聞州,更多是在求宋青柚。
可惜瘋狗領會錯了意思,見梁沐川盯著宋青柚看,全雷達啟,狠踢了梁沐川一腳:“你他媽往哪兒看呢?賊心不死是吧!”
梁沐川:“……”
他額角青筋凸起,再三勸誡自己:親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還要找他幫忙……
才勉強憋住火氣,忍了又忍,把罵人的話吞了回去。
顧白一腦門子黑線,“聞州,你趕的,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梁叔弄出來。”
傅聞州眉心微擰:“我和那幾個叔叔伯伯早就不聯係了,當初他們勸我伍我沒去,把一圈人都得罪了,現在就算我拉下臉去求,人家也未必賣我這個晚輩麵子。”
“試一試吧。”梁沐川吐出一口氣,“總要試一試。”
傅聞州正點頭,手腕被一道力握住,他回眸:“怎麽了柚柚?”
宋青柚擱下茶盞,清冷的目遞向梁沐川:“你大伯到底有沒有知法犯法。”
“當然沒有!”梁沐川沉下語氣:“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我大伯絕對沒有做紅線外的事,這次他被查,完全就被姓錢的那個老東西給害了。”
“錢遠華?”傅聞州挑眉:“幹他什麽事?”
梁沐川深吸一口氣,眸中含著怒意:“錢遠華作為我大伯的下屬,仗著我大伯信任他,簽了好幾個爛尾工程,再加上私自收賄賂,周政安抓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結果這人現在無中生有指認這一切都是我大伯指使。”
宋青柚沉思片刻,隨後道:“你大伯既然沒做,那我倒是覺得梁家現在按兵不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什麽意思?”梁沐川皺眉。
宋青柚慢慢說道:“你們作越大反而越給外界落下口舌,僅憑錢遠華一麵之詞,周政安就扣留你大伯這點我想應該不太可能。即便趙津衡選舉失敗,但殘餘勢力依舊不容小覷,這種節骨眼他何必故意招惹?
或許周政安的目的並不在於讓你大伯坐牢,而是想讓你大伯自己請纓下馬,主讓位。”
頓了頓,宋青柚說:“這是在借你大伯敲打趙派那些人,所以你與其大幹戈的四求人,不如好好想想你們梁家究竟有什麽是讓那位忌憚的。”
點到為止,宋青柚不再多說,有些話挑的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給出了梁沐川解決問題的方向,至於怎麽選擇,那是梁家的事。
梁沐川眸微,沉默半晌後站起:“謝謝,我大伯一旦出來,我立刻就將華控的AI智能板塊連技帶人才一並送去宋氏。”
宋青柚淡淡一笑:“你不用謝我,我隻是不喜歡傅聞州放低姿態去求人辦事。”
一副輕描淡寫的口吻,卻在場的三人一震。
徐澤湛眼裏流出驚詫,他沒想到宋青柚會拒絕這麽大一份謝禮,給出的理由僅僅隻是不喜歡桀驁輕狂的瘋狗為此對別人搖尾乞憐。
梁沐川愣了愣,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曾經居然妄想過宋青柚不傅聞州,或許有一天會選擇自己的念頭,現在看來真是可笑至極。
顧白眼中同樣驚訝不已。
這一刻,他們仿佛重新認識了宋青柚。
或許他們一直都是錯的。
宋青柚並不是不傅聞州,也許一直都,隻是的是克製,是守護,是不聲的偏袒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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