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是理，但卻不似一個莊戶漢子能說出的話。蘭溪心中不由生出一疑慮，皺眉深深看了那漢子一眼，但那人神樸實而堅定，蘭溪便知，他是打定了主意。隻是這一眼間，蘭溪卻更覺麵前這人麵善，隻是，絞儘了腦卻也想不起，他們是在何時見過？

“賣為奴……你們可是當真想好了？”沉半晌，蘭溪終是問道。

那漢子卻輕輕笑了開來，“姑娘不必擔心，這奴婢我與我家的，都是做過，自然清楚。我早年離鄉，為了討生活冇得法子賣進了當地的一個富戶，我家婆娘卻是那家的家生子，後來，因為舊主遷離，便允了我二人自贖其。隻是，自在了好些年，人卻愚鈍了好些，連話也說不利落了，姑娘莫見怪。”

蘭溪聽罷，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總覺得這夫婦二人雖是樸實，卻不似一般莊戶人家，說話做事間，很有些章法。若是如此，那也難怪了。而既然話已說到了這一，蘭溪便也知，這夫婦二人定然是深思慮，才做了這個決定。而蘭溪……並不介意從善如流，邊能用的人太，能倚重的更是寥寥無幾，對這家人有恩，至不用擔心他們的忠心吧？若再是個能乾的，興許還真能跟當年的秦媽媽一般，撿個寶？

這麼一想，蘭溪目微閃，便已鬆了口，“說了半天，還不知怎麼稱呼。”

那漢子聞言一喜，黝黑的麵容之上便帶了喜，忙不迭道，“小的姓秦，先父給取了個名，大義。”

秦大義？蘭溪這回是驚得從凳子上倏然站起來，臉也變了兩變，“你可是青人士？家中還有個姐姐，早年了宮的？”

機緣巧合救了，而且打定主意要賣為奴跟著的男人居然是秦媽媽一直都要尋找的弟弟，蘭溪真有一種天上掉餡餅兒的覺。原來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工夫，便是這樣的覺啊！

但是震驚過後，蜂擁而來的便是喜悅。忙不迭打發了人回府去接了秦媽媽來，姐弟相見，又是本以為這一生都再也見不著的，自然是好一番抱頭痛哭。蘭溪便留了秦媽媽來，讓與秦大義一家多多相聚兩日，其他的事，待得日後再說，便帶了長和流煙兩個出來，角卻始終掛著笑容，知，今日是了了秦媽媽的一樁心事，也算是對秦媽媽這些年來的忠心與扶持，回報一二了。

馬車停在村口，蘭溪卻見自家的馬車旁，還停著一輛青幃馬車，有人站在馬車邊上，正朝著村子裡眺。走近了才瞧見是箇中年男人，卻是白淨無須，一張臉略有些蒼白，似是帶著病容，不過是秋日，上便已裹了一件厚實的披風，但消瘦的形卻還似有些巍巍。他有一雙黑而深的眼，似是冇有瞧見蘭溪主仆幾個，目深幽地著不遠的村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蘭溪蹙了蹙眉，隻覺得這人上有一種難言的氣度，那是一種經年累月的積澱，說不清，道不明，但他與這裡，卻是格格不的。

也許，蘭溪的目太過專注，那人終是有所察覺。拉扯回視線，與蘭溪遙遙相，蘭溪雙眼一時，他已斂去眸中剎那間的鋒銳，雙目黑沉，如古井無波，而後，朝著蘭溪輕輕頷首，算作招呼。

蘭溪一愣，便也屈了屈膝，算作見禮。

站直時，那人卻已掉頭朝著那輛青幃馬車而去，搭著一個像是小廝模樣的人的手，上了馬車，車轆轆，噠噠駛離了村口。

蘭溪這才拉回視線，心裡卻不知為何，有些怪異的覺，邊上流煙已經快言快語道，“方纔那人真是奇怪，看那樣子，也不像是來尋人的，卻在這兒站了好半天，莫不是在看風景吧？”

一個被用作災民安置的小村子能有什麼風景好看？隻是方纔那人，雖似病弱，但卻一風骨，卻合該是風花雪月，遊景賞心之人吧？罷了，蘭溪想著，萍水相逢，作何想這般多？便也寬了心，道，“走吧！”

然後，便在長的攙扶下輕輕巧巧上了馬車，晃晃悠悠朝城而去。

不遠的道上，晃悠的青幃馬車徐徐往東而去。那小廝將熱茶倒好，遞與方纔那人，纔有些躊躇道，“先生，方纔那馬車上有蘭府的標記。”

“唔。”古井無波般的眸子似又暗闃了兩分，他沉聲應著，僵冷的指尖著茶杯的溫度，終於一點點回暖過來。

“那方纔那位姑娘便是蘭家五姑娘了？”小廝眸子閃閃亮，滿是好奇。

“雙陸。”低的一聲呼喚，卻立馬讓人住了，“回去之後，就收拾行李吧！”

“先生，我們要回京城了？”

這一聲，似有些喜不自勝，然而，冇有人回答，被喚作先生的，早已閉眼倚在窗框上小憩，馬車晃晃悠悠，線從車簾進，隨著馬車的晃，在那張有些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映得那眼下疲憊的暗影愈加的明顯。

雙陸見了便不由歎息，卻悄悄連呼吸也放輕了些，賈騏捅的簍子，屁的卻偏偏是先生，這些日子以來，就冇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可是，先生的子偏偏是這樣……這又是何苦來哉啊？

到了掌燈時分，秦媽媽回了府來。蘭溪本以為秦媽媽應該是會跟說，之前秦大義賣為奴之事，讓當作冇有這回事的。誰知，秦媽媽卻也讚秦大義的決定，這讓蘭溪很有兩分詫異。

“跟著姑娘，必然安穩。”就這一句，便道出了所有的理由。

蘭溪眼看著秦媽媽堅定的眼神，話在嚨口打了一個轉兒，又嚥了回去。

秦媽媽將神看在眼裡，角輕勾，道，“姑娘當真不用多想，這事是大義心甘願的。之前尚且如此，現在更是，無論如何，老奴是一定會跟著姑孃的，而大義一不願再與我分開，二也是覺得姑娘能給予他庇護，跟著姑娘，他心裡踏實，而且姑娘對他有大恩，老奴這個弟弟，雖然分開很多年了，但他是個知恩的，這一點卻絕不會錯。姑娘若是不應了他，反而會讓他不得安心。”

秦媽媽言辭懇切，蘭溪便也歎了一聲，也罷，一家人在一終是好的，日後待他們好些也就是了。往後若是他們要自贖其，蘭溪自然樂意全。“也罷，媽媽也知，我如今邊正缺些得用的人。”

秦媽媽點頭，“如今這個形，老爺隻怕也在湖州待不了多久了，該預備的，姑娘還得早些預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