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蘭臺涉艱履危，終究是化險為夷。

小七想，化險為夷便是好的，還要強求些什麼呢？

人就這麼短短的一輩子，倒不如過好當下，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想。

公子也是這樣想的吧？

不知道。

公子話并不多，他不說，小七便不知道他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而呢？

又有什麼以后吶？

也不知道。

比從前還要懼怕出門，便終日躲在茶室之，一道木紗門掩得的，從也不許外人進來。

若不是裴孝廉送一只小貓，甚至連窗子都不肯開。

不肯開窗，裴孝廉便逗那只小貓在窗邊，一逗便逗了一整天，小七被那只小貓得抓心撓肺，這才將窗子推開一條，把那小貓抓了進來。

有小貓作伴，日繃的心神才稍稍緩了一些，那蘭臺的公子也正是以喂貓之名趁機進了室。

他還屏退了啞婆子，親自為上藥。

他是在祭臺前救了的人，甚至為殺了大薩滿，領他的，因而他要上藥，雖不言語，但也并沒有推拒。

只是比起他的傷勢來，的傷算不得什麼。

因裴孝廉撲得快，那一張臉只是被灼得通紅，還不曾燙出傷來。

但他好像很喜歡的臉，總執著于為那張臉溫上藥。

他好似也很喜歡的荑，就連那被掐得模糊的指腹也被他一遍遍地清洗包扎。

雖老老實實地坐著由著他擺弄，但抱小貓的手仍舊暴出心里的不安寧。

他們之間的話極，不說話好呀，不說話便相安無事，便似良時景，便似什麼都不曾發生。

依舊能他一聲哥哥，仿佛他也不曾去許諾過旁人。

因而小七但愿他不說話，他不說話，便把自己想說的話在心里。

但那麼個活生生的人，又怎麼會不開口呢？

有一日窗外依舊落雪，那人上完藥，遲遲也沒有起

走。

一張席子上相對而坐，膝頭相距不過一寸的距離，那人終究是開了口，“小七，再不要趕我走了。”

他聲細語的，倒心里醞釀已久的話噎在了邊。

從前若不趕他走，就不會有阿拉珠的事。

可如今呢？如今不會趕他走，卻是要走的。

小七抱小貓，垂著眸子，“我想回家。”

約約的，好似這樣的話說了總有無數次了。

那人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聲音有幾分不平靜，“你還記得自己的家在哪兒嗎？”

小七溫靜抬頭，笑著答他，“在開滿桃花的地方呀！”

公子才是貴人忘事。

生養的地方，怎麼會不記得呢？

是桃林，是大梁，但在哪里都不會是這里，都不會是蘭臺吶！

可那人眸中霧氣翻涌，“小七，這里就是你的家啊！”

小七依舊笑著回他，“這里不是。”

的家不是蘭臺，不是。

在哪里都不會是這里，都不會是蘭臺吶！

那人神凄愴，又是靜默良久，不曾再說話。

他不說話，小七便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個天生的王者，無人真正知道他的喜怒哀樂。

茶室里靜得只有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出聲響，也只有那貍奴偶爾發出幾聲細微的喵嗚，原也該是歲月靜好的模樣，可偏生兩個人離心離德。

良久之后那人才道，“你把我忘得干干凈凈了。”

也許是罷，也許是忘了，但也許從來都沒有遇見過眼前的人呀。

小七不知道。

窮思極想，但想不起關于蘭臺公子的一切。

卻也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麼，想不起來，心里卻是空空的。

仿佛這一軀里面連個五臟肺腑都不曾有，全是空的。

恍然間聽那人問起，“你可還記得沈晏初？”

小七回過神來，仰頭笑道，“是我大表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