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打了個寒戰,酒已經醒了四五分,只覺得周遭發冷,再不與阿拉珠說一句話,轉便要奔出去。
而竹簾響,人已生生地被竹簾后的人攔住了去路。
簾子后面那北羌男人高大孔武,張眉努眼,那壯的雙臂一張,再不能往外走一步。
小七心里發慌,“阿拉珠,你要干什麼!公子定要找我的!”
阿拉珠幽幽道,“你不要以為公子就能一直護你,有些事他是護不得的。”
公子不會護小七,小七心里知道。
適才提起他,也不過是狐假虎威,誆阿拉珠一下罷了。
都不認得公子,與公子不過只有一塊烤番薯的,便沒指公子會護。
但周延年與槿娘就在樓外候著,只要喊上一聲,眨眼之間他們就能進來。
定然是這樣。
那北羌男人已掀開竹簾大步進了室,魁梧的量與重重的腳步將一步步得往后退去。
小七高聲沖外喊道,“周將軍!”
門外立時響起了周延年拔刀的聲音,“郡”
話都未說完,旋即是“砰”得一聲沉沉的響,好像誰的腦袋遭到了重擊,繼而一聲悶哼,還有一聲婢子的尖,尖沒有完,又是一聲“咚”的響,悶哼與尖便全都倒在了地上。
小七心驚跳,下意識地屏聲斂氣,那北羌男人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的話,一句也聽不明白,“阿拉珠,放我出去!”
卻聽阿拉珠笑了一聲,“小七,來不及了呀。”
什麼來不及,小七來不及判斷要生什麼是非,當即聽見“撲通”一聲,方才還滿面紅的阿拉珠,此時已經翻著白眼,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渾搐了起來。
外室的婆子驚惶沖上前道,“來人啊!夫人中邪了!夫人!快去稟告大王
和大薩滿!夫人中邪了!”
好好的人怎麼會中邪呢?
小七從前不曾遇見這樣的事。
一時間臉煞白,雙腳似被定住了一般一也不了。
忽的有人用布帶勒住了的,一兩下的功夫就在腦后打了死結。
兀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便去扯那布帶,卻被那北羌男人鉗住了手,就似鉗子一般鉗得死死地,怎麼都掙不得。
極力掙著,拼命撕扯著,雙手也被那北羌男人縛在了后。
繼而眼前一黑,一口麻袋將罩得嚴實,很快連那麻袋也被打了結,被迫蜷在里頭,一點兒亮都看不見了。
忽地上一歪,被人按倒在地,怎麼掙都掙扎不起來。
只聽得外頭一陣,有人用羌話嘰里呱啦說了一通,俄頃有人呼道,“羌王和大薩滿來了!”
聽得木樓梯咚咚地響,門一開,頓時有雜的腳步聲闖進,接著又是一陣嘰里咕嚕的北羌話。
好似有人來看了阿拉珠,說什麼,“夫人中邪了!”又是好一陣,有人說,“夫人被邪祟沖撞,大薩滿要開壇做法!”雜無章的腳步聲疾疾往下去,又有人說,“捉到了邪祟!快去請公子來!”
麻袋里的小七咯噔一聲,原來竟是那個邪祟嗎?
這才明白阿拉珠說的什麼“若有人害了阿布凱赫赫的子民,阿布凱赫赫必定會狠狠地懲戒”,這才明白阿拉珠的意思。
拼力掙著,搏著
,忍不住想,以前的姚小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做過什麼?
可害過什麼阿布凱赫赫的子民?
零零星星,點點滴滴的碎片,只拼湊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著與阿拉珠一樣的胡服長靴,再往深想,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但必是害過那個阿婭姐姐,阿拉珠這才借一尊泥塑的像來向尋仇了罷?
不知道。
那北羌男人死死按住了,的軀嵌進厚厚的氈毯,幾乎要破開木地板被進這朱玉樓的磚石里去了,一的骨頭險被碾碎,氣都不順暢。
朱玉樓門窗掩著,約聽見聲音遠去,很快又響起了鼓聲、喝聲、祝禱聲,約約,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被麻袋困著,那北羌男人就在一旁看守。
掙扎亦只是徒勞地掙扎,在那北羌男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覺得這一分一秒都如一月一年般分外地長。
霍霍然門被推開,有人嘰里咕嚕地說了什麼,繼而上一松,著的那個人單手將麻袋提了起來,好不容易過氣,又被那人扛上肩頭大步往樓梯下走去。
一出門便是冰天雪窖般的寒氣,黑的麻袋進來幾分亮,過亮極力睜眸張,只知道這似乎已是朱玉樓外,一香灰的濃嗆味和銅盤銀鈴的撞擊聲昭示著此已經開壇做法了。
那北羌男人將扔在地上,嘰里咕嚕地說著聽不懂的羌話。
有人道,“公子,捉到了妖!”
哦,公子,公子也在了。
聽見那悉的聲音問道,“什麼妖?”
那人聲音低沉冷峭,好似十分悉,卻又有八分的陌生。
有人回道,“這妖沖撞夫人,冒犯天神,蘭臺的厄運皆因這妖而起!”
小七心里一凜,怎會是什麼妖。
在麻袋里蜷曲地掙扎,像極了一只被活捉的小。
忽而眼前一亮,有人扯下了麻袋,總算看清了周遭。
周遭黑的一片,看見公子,看見北羌王,看見認得的人,與許多不認得的人,燕人,羌人,薩滿,婆子,寺人,什麼人都有。
他們有人端然坐著,有人肅手立著,唯有狼狽地倒在地上。
便見公子拍案而起,沉臉斥道,“荒唐!”
那北羌老者按住了那人的手,“大薩滿是天神的化,公子且看。”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天神?
北羌的天神亦能管得到燕國諸人嗎?
無人知道。
惶惶然環視周遭,見那大薩滿戴著丑陋駭人的面,滿頭的七彩翎羽森可怖,一的神服掛滿銅盤銀鈴,繡滿了虎蛇蜥蛙。拜了四方、召喚諸神,威嚴的手杖一頓地,一的古鏡撞出錚然的響聲。
撞得心驚跳,頭皮發麻。
余下小薩滿念念有詞,一手持鞭,一手擊鼓,忽地往上撒來什麼東西,大薩滿長袖一揮,霍地一下,上竟然起了火。
那火就燒在臉上,燒在發上,燒上了的袍擺。
那是真真切切的火吶。
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起了火。
蜷在地上掙扎,魂不附,無躲藏,勒在口中的布條亦使出不了一丁點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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