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並不挑揀,隨們擺布。本以為隻是隨便穿上了事,但兩個丫頭人不大,被調教的手卻巧。用白綾子給纏了方才替梳頭,戴了小冠。清辭從沒束過,乍一綁上,還有些不過氣。
等到打扮完,銅鏡子裏一看,活生生的一個俊俏年郎。
兩個丫頭上下打量,看個不停,笑著讚歎,“姑娘這樣出去,不知道要迷死多郎呢!”
清辭平常也穿男裝,隻是從沒這樣仔細收拾過。忽然想起,韓昭說過會讓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扮男裝。兩廂一比較,向前的打扮,真就是隨便穿了男子服的孩子。清辭也很喜歡這裝扮。這邊剛收拾好,那邊平寧就在外頭敲門,“紀姑娘,你收拾好了沒有?”
綠蘿應聲打開門,“好了好了,平平姐,快看姑娘好不好看?”
韓昭正在廳裏坐著喝茶,紀清辭頭回京,就像親戚家的孩子來做客,他這做長輩的,總要領著出來玩玩,見見世麵。
一杯茶見了底,又自斟了一杯。拿起杯子,忽見樓梯口閃現一位眉目如畫的年郎。茶到了邊便停住了。因為容貌出眾,所以才想著給做男裝打扮,出去玩時也方便些。誰想到男裝一穿,竟也別有一番幽豔。
他結聳了一下,挪開眼睛,垂頭把手裏的茶一口喝了。
平寧領著清辭到了韓昭旁邊,著嗓子蹲了個萬福,“爺,紀姑娘都收拾妥了。”
韓昭抬眼看了平寧一眼,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妝容,糙得簡直沒眼看了。他“嗯”了一聲,手點了點桌子示意清辭坐下,“路上累不累,了吧?”
清辭道:“路上還好。平、平平姐姐照顧得很周到。也不怎樣,剛才吃了一些油鬆餅和冰湃果子。”
“那是吃著玩兒的玩意兒,也不能正經當頓飯。你難得來趟京,我領你去吃點好的。”韓昭說著站起。
出了太和客棧,三人就到了對麵滄浪苑。此時正是人聲鼎沸生意最興隆之時,宮燈齊燃,不辨晝夜。還有的客人請了小優兒在唱小曲兒助興,觥籌錯,好不熱鬧。
清辭邊走邊看,不自就走得慢了。韓昭在京中識人太多,本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多做停留,但見看什麽都稀奇,便也放慢了腳程等著慢慢看。
平寧先前訂了一間雅間,店小二領著幾人上了二樓。剛到了門前,還沒走進去,迎麵聽見一聲大,“韓元華,果真是你啊!”
聽到這個聲音韓昭就頭疼,果見晏璟三步並做兩步到麵前,“你可真不夠朋友,回京也不打個招呼。”餘看見他旁裝的平寧,奇道:“咦,怎麽帶著丫頭逛大街了,你那小廝呢?”他這一探頭,沒看到小廝,卻看到了紀清辭。
晏璟手中的扇子一合,扇柄往掌中一敲,“這,這位小公子是?怎麽這麽眼?”
清辭認得這位是總同韓昭在一起的,便笑著頷了頷首。韓昭一側將清辭遮了個大半,順手把推進了雅間。平寧心有靈犀,後腳跟著清辭進去,然後隨手把門一關。
……
這閉門羹吃的。
晏璟張口結舌地了閉的房門,又看了看麵無表的韓昭,半晌才回過神,扇子指著門,“那個,那個不是……”
既然被他瞧見了,索不遮掩,省得他糾纏不休。韓昭雙指一夾他的扇子,往旁邊一帶,“對,就是。”
“原來如此……”晏璟頓時很有深意地笑起來。
“原來怎樣?我母親辦了乞巧會,邀了來,我不過盡盡地主之誼。小侯爺一個人來吃飯?倒是有雅興。”
聽他這樣一說,晏璟想起來那邊還有一屋子狐朋狗友呢。“哎呀,冰飲子喝多了,我要去更了。好好,回頭再跟你說。”說著捂著肚子往走廊盡頭去了。
清辭在雅室興致盎然地看完了房陳設和牆上字畫,然後推開窗。外頭正是繁華街市,燈火熒街。韓昭進來後也沒出聲打擾,由著托腮著外頭。不多時,夥計已經擺滿了飯菜,這才招呼吃飯。
看到滿滿一桌菜,清辭咋舌,“韓公子,這麽多菜,咱們也吃不完呀。而且大部分是葷食,你知道我不能吃葷的。”
韓昭不耐煩在這種事上多費口舌,抬了下手示意坐下。平寧燙幹淨碗筷擺到清辭麵前,代他家世子把話說了:“我的姑娘啊,你人都不在澹園了,還講那許多規矩?你過兩日才回去,這幾日想吃什麽吃什麽,反正不讓你帶著葷腥氣回去就了。”
清辭抿了抿,飯菜澤人,是香氣就人舌下生津。
韓昭揚了揚下頜,平寧會意,夾了菜到清辭的碗裏,“紀……那奴才就你公子了啊?”
清辭覺得有趣,笑眼如弦月,“好啊!”
“紀公子,你嚐嚐蒸鰣魚,可是這滄浪苑一絕。你難得來一趟,不吃多憾啊。況且山高皇帝遠的,你是在澹園管書,又不是去做姑子,是不是?”
韓昭被平寧那拿腔拿調認真裝丫頭的勁頭弄得吃不下,又怕放了筷子那孩子也不好意思吃,便陪著夾了幾筷子菜。
平寧一個勁兒給清辭讓菜,說話間麵前的碗裏已經堆積如山了。清辭哪裏吃得了這許多,忙掩了碗,“謝謝你了,夠了夠了,我吃不下的。”
旁人的好意從來舍不得辜負,認認真真把碗裏的飯菜都吃下去了。韓昭在一旁以為是吃,也開始往碗裏夾菜,“你嚐嚐這個木樨銀魚,你嚐嚐這個木瓜漿,你嚐嚐這個……”
清辭吃到後來快要哭出來了,這是讓菜嗎,簡直就是喂小豬呢。可也不是豬啊。隻覺得腹中飽脹,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可韓昭還在樂此不疲地往碗裏夾菜……
清辭放下筷子,小心翼翼道:“韓公子,我真的吃飽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街上看看嗎,你看,咱們現在能走了嗎?”
韓昭蹙了下眉,這就吃飽了?飯量也不大呀。
幾人出了門來,正遇上晏璟宴罷。聽聞他們要逛街,便死皮賴臉地非要跟著。
雖七夕未至,但七夕前三五日街市便早早就熱鬧起來。此時夜,仍舊車馬盈路,羅綺滿街。一行幾人在街市上閑逛,清辭看什麽都新鮮,問題也多。韓昭雖是京中子弟,平素出也自由,但卻不是在鬧市裏整日廝混的人,三問裏倒有兩問答不上來。好在有晏璟在,吃喝玩樂無所不知。這樣走著走著,清辭同晏璟走在了前頭,韓昭同平寧落在了後頭。
清辭見不攤子上賣一種小佛像,或是泥塑,或是木雕加以彩繪,有的裝在一個有欄桿的底座上,有的則是罩著紅紗碧籠子。更奢華些的,甚至裝飾著珍珠翡翠。清辭看著新鮮,問晏璟,“這是什麽?”
晏璟隨手拿起個玉雕的,“這個我知道,中州人這個磨喝樂,是七夕供奉牛郎、織的。你對著它,乞巧、祈多子多福,靈著呢!努,這個就送給賢弟,當作見麵禮了。”然後問了價,也不同攤主講價,直接付了銀子。
清辭聽聞這小小一個東西要二兩銀子,正說不要,晏璟卻早已付了錢,把磨喝樂塞到手裏。然後往另一一指,“瞧,那邊有賣穀板的。”
清辭順著他扇子指的方向一看,所謂“穀板”原是在一塊木板上鋪了土,然後撒了種,種了苗出來。在“田地”裏,還有極其巧的木製農家小院。有的還有泥人、家畜。活靈活現的,像微的天地。
清辭對著這巧奪天工的手工藝讚不絕口。攤子上的穀板造型多樣,每一塊都經得起細瞧。和晏璟便湊在一起對各個穀板品頭論足。
平寧覷著韓昭那張越來越黑的臉,簡直想笑,可他哪裏敢笑?費力擺出一副憤世嫉俗的臉,“這小侯爺,也忒沒眼力見兒了!也不瞧瞧,人是誰的客人,還有這樣堂而皇之搶人的!”
說完又眼看了看韓昭,小心道:“不過啊,不得不說,晏小侯爺真是綺羅叢中的老手。您瞧啊,人說話慢聲細語,又詼諧又風趣。嘖嘖嘖,瞧紀姑娘笑得多開心。人還沒說要買呢,先扔了銀子買了再說。這樣甜、出手大方的男子,哪個子不?”
韓昭冷著臉不說話,煩了平寧的聒噪。這臭小妞白讀了一肚子書了,這樣跟陌生男人堂而皇之地有說有笑。一見麵就收人家的東西,難道他們很嗎?簡直豈有此理!什麽了不得的破東西,還在懷裏抱那麽,真是白白人笑話!
韓昭瞇了瞇眼睛,瞪了平寧一眼。平寧被那目的涼氣掃得脖頸一涼,心說您瞪我幹嗎啊?
韓昭看平寧呆愣愣地回著自己,心中更是氣惱。這小廝平日裏不知道怎樣鬼機靈,這會兒故意跟他裝傻充愣。於是又掃了平寧一眼,偏了偏頭。
這回平寧看懂了,覺得他要是再不出手,今兒回頭倒黴的準還是他。於是忙提著子小跑幾步到那兩人旁,側一,到了那兩人中間。晏璟說東,他就說西,一直拆他的臺子。清辭看著他們倆鬥,覺得有趣,歪著腦袋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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