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宮
杏兒腳步匆匆進了殿,在屏風腳步微頓,似乎有些糾結。
“進來。”塗人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帶了些沙啞,不複從前清亮。
杏兒微微定了定神,轉過屏風,塗人坐在書桌前,手執斑竹筆管,桌麵上正著一副未完工的畫。
雖然眼看前路已絕,塗人也一日日消瘦下去,可杏兒知道,還沒有放棄。
塗人依舊每日畫畫靜心,的堅韌,令杏兒很是佩。
可今日卻有些不一般,一早起來塗人就心神不寧,畫的紅楓孤亭幾次失手,就連裝朱紅的瓷盞都失手摔碎了。
塗人起了疑心,招呼杏兒出去打聽,近來是否出了什麽事。
杏兒便地去給向荊遞了消息,向荊便讓告訴塗人一個了不得的大消息,這一來一回就已經到了傍晚,塗人的畫卻還沒畫完。
杏兒心中忐忑不安,正對上塗人的眼,手中的還懸著筆,眼中寫滿了焦灼,“可有什麽消息?”
“回主子話,前日午夜宜婕妤的娘家遭刺客襲擊,歹徒盡數伏誅,許是不住酷刑,昨日咬舌自盡,臨死前……”說到此,杏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臨死前,供認幕後指使者為尚書右丞塗大人……您的父親……”杏兒眼瞧著從容不迫的塗人頃刻間變了臉。
“不可能!”塗人手中的筆在紙上劃出重重的一條紅痕,將輕薄的生宣破出一道裂痕,朱紅的向四周暈染開來,讓紙上的楓葉猶如染一般。
塗人將手中的畫筆一丟,走兩步,牢牢地抓住杏兒的肩膀,“我的父親為人老實,與尤家無冤無仇,他不敢殺人……”
塗人叨叨說了兩句,就張地問道:“陛下信了?陛下怎麽斷的?你快說啊!”
杏兒趕依照向荊教的答話,“原本是懷疑的塗丞相和皇後娘娘的,是刺客招供了尚書右丞,塗丞相咬定大人因為您有孕生了野心,刺殺尤府是為了構陷皇後娘娘和丞相……”
塗人一向鎮定到有些無的瞳孔似乎都在抖,柳眉下,張到呼吸都有些停滯,“然後呢?”
“陛下賜了斬首,尚書右丞已經進了刑部大牢了。”杏兒有些不忍地加快了語速。
塗人提著的那口氣立刻就泄了,膝蓋彎一,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撐著桌沿才站穩了,清瘦的腰背都彎了下來。
“皇後……好一個皇後,好一個丞相大人……”塗人牙關咬,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裏出來的。
杏兒清楚地看見塗人清瘦的頸部筋骨突出,整個人都在微微抖,顯然是氣憤悲痛到了極點,小心翼翼地上前扶著,“主子……您切莫氣壞了自己的子……”
塗人一把甩開了杏兒的手,自己撐著站直了子,下微微昂起,是不會被輕易擊垮的,就是死,也要救出父親。
“陛下判了何日行刑?”塗人神張地追問。
“暫且還未定,或許……或許要再審,奴婢也不懂這些。”杏兒謹記向荊吩咐,暗示塗右丞要刑。
塗人兩手握,無意識地絞了手指,喃喃自語道:“隻要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我要想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塗人第一時間想故技重施,用自己的命要挾皇後,可很快就醒悟過來,自己活著對皇後才有用,若是死了,便一文不值了。
更何況……父親是替塗丞相和皇後做了替死鬼,皇後絕對不可能幫。
怎麽辦?
還有誰能讓陛下回心轉意?
塗人問了自己這個問題之後,一個名字浮現在了的腦海——尤聽容!
對!尤聽容可是陛下的心頭,為了,陛下甚至不惜幫著開罪皇太後,更何況,陛下一定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無辜過,隻要尤聽容肯幫著求,未必沒有轉圜之機。
“杏兒!”塗人反手握住了杏兒的手,低聲在耳邊囑咐了許多,“你悄悄地、悄悄地去一趟宜秋宮……”
——
宜秋宮
尤聽容正半靠在矮桌旁,湊在燭臺下,翻看著宮局遞上來的賬冊。
進了深秋,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往宮運送過冬的炭料,支出格外大些,未免疏了,尤聽容特意囑咐了要過目。
一旁的青町幫著研墨,蘭影則負責報數核算,算著算著,卻發現尤聽容不知何時已經撐著腦袋合上了眼,打起盹來。
說來也怪,這幾日尤聽容格外覺些,看著看著書就瞇了眼。
蘭影正要起給尤聽容披上薄毯,就聽見門簾掀開的聲音,而後是珠簾輕響,向荊從外頭快步進來,
青町才要提醒向荊主子睡著了,就見尤聽容已經被驚了,抬眼看向向荊。
向荊低聲道:“主子,玉芙宮遞了信來,請求您能見一麵。”
青町嗤笑道:“倒是能屈能,做的那些事,怎麽好意思再著臉求您?”
“這就是的高明之,若是有得選,這樣驕傲的人,可不會輕易低頭,如此父深倒是難得。”
尤聽容也是從常順裏得知,塗右丞之所以心甘願為塗丞相頂罪,是被塗右丞用塗人的安危協迫了。
如此一來,都不需尤聽容多費口舌,依塗人睚眥必報的格,必定要與皇後不死不休。
“告訴,我答應了,讓等著吧。”尤聽容吩咐向荊。
蘭影不解道:“既然您已經打算好了要幫,為何還要拖延,豈不是讓誤會您的心意?”
“對一個自負傲慢的聰明人,任予取予求,隻會讓愈發狂妄自大。”
“就是要先擊潰的傲慢,讓在焦灼中,一次一次放低自己的期許,認識到……誰才是把握一切的人,讓失去掌控,才會馴服於我。”
在馴服人這方麵,單允辛算是的師傅,隻可惜這個徒弟委實領會的太晚了些。
不過好在……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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