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已近三更天,單允辛還端坐於書案前,朱筆批折子。
他新任的吏部尚書鍾士元是個剛正不阿的忠臣,果然不負他的期盼,一上任便不顧病速查滿朝吏,凡有風聲,皆毫無麵可講。
年節未出,京城便已經風聲鶴唳,百的折子雪花一樣呈上前。
有表忠心的,有借機彈劾的。
更多的是求和參劾鍾士元,要求嚴懲此等興風作浪之人,對於這樣的折子,單允辛一律留中不批,這些人蛇鼠一窩,都是塗家的鷹犬,早晚要隨著大樹傾倒一哄而散。
桌案兩旁的油燈架子許是燒的久了,燭跳的頻率都快了些,這樣的下看折子隻怕晃眼的很。
常順眼尖,瞪了眼在門口守著的小太監,立刻輕手輕腳地挑亮了燈芯,囑咐底下人加些燈油。
“聖上,夜深了,不如早些安置吧?”常順說話很輕,唯恐驚著了專注的單允辛,“明日您還要早朝呢。”
單允辛微微活了有些僵的後頸,常順想上前兩步,為陛下一,被單允辛抬手止住了。
常順這才退回了原地,陛下不喜旁人近,自選秀後,連自己這個伺候的都不得挨得太近。
這邊常順才勸單允辛歇息呢,門口便傳來了靜,“稟告聖上,慶安宮皇太後娘娘邊的彩月姑姑和敬事房金總管求見。”
常順一聽就知道,這是皇後請了太後出馬,要拉皇帝進後宮呢!確切的說,是請皇上進塗才人的玉芙宮。
陛下這兩天正煩塗家呢,朝中塗家一派的文臣好幾個都進了刑部大牢,塗丞相那場風寒之後又在大年宴上了重創,本來就是年過半百,如此心俱累之下,竟將養了半個月才將將下榻。
這樣下去,不知何日才能上朝,皇後如何能不急?
法子都用盡了,可陛下就是不待見塗才人,隻得請了皇太後娘娘來勸。
果不其然,單允辛一聽來人的名頭,臉一沉,從折子上抬起眼,“他們倒是趕巧的很。”
傳話的小太監不敢話,躊躇著不知如何回複。
常順埋汰道:“陛下的意思,是請兩位進來。”調教了這麽久,一個會看眼的都沒有。皇太後畢竟名義上是陛下的母後,派了人來瞧,於於理不好不見。
一綰棕直裾,約莫三十餘歲的子笑著上前施禮,“奴婢拜見陛下,陛下聖安。”
金總管也屁顛屁顛跟著請安,小眼睛一個勁地給常順使眼,明顯是心裏怕的很。
單允辛抬手起,裝作不知,“你怎麽來了,可是皇太後有哪裏不安樂嗎?”
彩月的心裏也為難,陛下一開口,不稱“母後”,反而疏離冷淡的稱呼為“皇太後”,可見陛下對太後娘娘並不親厚。
見著,明知來意,還要問是否太後子不好,這已經明晃晃的厭煩太後和皇後了。
“多謝陛下關懷,有陛下庇佑,太後娘娘一切都好。”彩月笑容真摯,“皇太後知道陛下勤政,日日忙到深夜,且有近一個月沒進後宮了,實在是掛心您,這才遣了奴婢來問一句。”
“慈母關心則,還陛下不要怪皇太後冒昧。”彩月補上一句,為皇太後的舉披上得的遮掩。
單允辛輕笑一聲,眼睛重新落回折子上,手中筆桿子不停,隨口道:“皇太後娘娘辛苦。”
彩月對單允辛的冷淡隻當毫不知,麵不改繼續道:“陛下,政務要,可國嗣亦是國本,陛下也可選了合心意的嬪妃們鬆泛鬆泛神。”
彩月說著,揮手示意敬事房金總管上前。
金總管忐忑地埋著頭,將托盤遞到了陛下側,“陛下……”
單允辛不急不緩地擱下朱筆,將手中的折子合上,遞給常順收拾,“便去宜秋宮順罷。”
金總管頭埋得更低了,嗓子地開口,“回稟陛下,順子不適,暫且不便侍候聖駕。”
彩月心中一跳,皇後來慶安宮時對宜秋宮順恨得牙,皇太後並未當一回事,現在看,這個順果然是隆寵,決不可讓此人先得了龍胎。
“陛下,後宮三千應當雨均沾才是……”彩月一大段勸誡的話還沒說,便被單允辛打斷了。
“那便去塗才人宮裏吧,朕許久不見,正好有些話要問。”單允辛此刻才正眼看向彩月。
“對了,替朕告訴皇太後,楚地從塗家祖宅搜出白銀二十餘萬兩,金銀珠寶數公斤,懲人二百餘人,流放者不計其數。”單允辛深邃的眼眸黑沉冰涼,說的彩月張地咽了咽口水。
“朕知曉皇太後心善,又禮佛,特意囑咐了。”單允辛邊笑容涼薄,“髒銀發往冰災的西部,定能救百姓於水火,為皇太後積德。至於流放者……皇太後禮佛,便派往大漠修築萬佛窟。”
“皇太後定然能高興,朕也算不辜負皇太後的慈關懷。”單允辛說完,擺手示意他們下去。
彩月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乾清宮,金總管長長出了一口氣,拍著口,“彩月姑姑,您就行行好,擾了我吧!見陛下一回,我的魂都要嚇散了!”
說完,卻發現彩月並未答話,瞥眼一瞧,彩月就跟丟了魂似的,呆愣愣地往慶安宮去了。
皇帝話說的直白,明知皇太後因為楚地凃家的事正傷心,還要反複提醒死傷多、流放多。太後禮佛,陛下就偏要讓凃家罪民去修佛窟,那大漠黃沙之地,工事繁重,向來是重罪才會派去那裏,熬不住自盡的奴隸不知凡幾。
這番話彩月傳回去,隻怕從此太後看到佛祖,都要想起凃家遭的這番苦痛,心腸不可謂不狠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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