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擅長忍耐的人,可如今卻半刻都忍不了。
蕭閑大步走過去,一把扯住蔚然的手臂,將蔚然抱進懷裏的同時,踹向周長安。
周長安聰明機變,退後幾步躲避,可袍上還是印了個大大的腳印。
“陛下。”他再退一步施禮,滿臉疑。
“滾開!”蕭閑道,“孤的妻子,也是你能的嗎?”
或許是因為在孔佑邊待久了,周長安並不畏懼大梁皇帝。
“可是陛下並未迎娶公主,”周長安道,“卑職帶來的使團正準備同陛下談論這樁婚事。韶華易逝、紅易老,陛下遲遲不娶,我大周公主也不能等下去。”
“放肆!”蕭閑惱怒便要拔劍,被蔚然按著手臂阻止。
“怎麽?”柳眉倒豎氣勢洶洶問,“陛下要毆打本宮的娘家人嗎?”
娘家人?
蕭閑氣得口的服仿佛都要炸開,他冷笑一聲道:“怎麽大周的貓貓狗狗,都是你的娘家人嗎?”
“卑職不是貓貓狗狗,”周長安沒忘了添,“卑職已被大周陛下擢職為左監門校尉。”
若不是擔心惹怒蔚然,蕭閑的寶劍已經刺了出去。
聽到靜的大周使臣前來勸和,蕭閑才忍下怒氣,握蔚然的手臂進殿。
他把蔚然按在椅子上,鄭重道:“你聽我說。”
蔚然氣鼓鼓地瞪著蕭閑,把一國公主的氣勢拿得很足。
“公主殿下,”他鄭重其事道,“首先,他不是什麽娘家人。他是個聰明機靈,長得還有幾分姿的小校尉。”
如此形容男人長相,也隻有他了。
蔚然忍住笑,哼了一聲。
“其次。”蕭閑繼續道,“你有沒有喜歡他?”
蔚然抿道:“陛下管不了這個。”
“怎麽管不了?”蕭閑道,“你們大周的公主,難道不是從一而終的嗎?”
蔚然站起,在屋子裏踱了幾步,幽幽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蕭閑看著施施然踱步的,忽然有些莫名張。
“在時,”蔚然的手指著額頭,“我在你宅子裏見過幾個舞姬,那時便覺得們有幾分悉。後來想起來,那是晉王府的舞姬,是專門夜裏侍奉人的。對嗎?”
蕭閑的肩頭耷拉下來,像被母狼叼住脖頸的狼崽。
蔚然繼續道:“陛下到城謀大業,尚沒有忘記尋來人暖床。我料想以後大梁宮中,也會有佳麗三千人如雲。陛下今日苛責於我,便是嚴於律人,寬於律己了。”
蕭閑悶悶地看著蔚然,不想承認說的話有道理。
但自古不都是這樣,男人三妻四妾,人貞節牌坊嗎?
他雖然不是那麽冥頑不化,但別的人隨便,蔚然不行。
蔚然,是他想要娶的妻子。
“你要怎樣?”蕭閑憋了半天,憋出這一句話。
蔚然的手指進袖中,著沈連翹寫給的信。那些信被放在袖袋裏,隨時都能到。
“朝廷的事怎麽樣了?”眉心微蹙問道。
“朝廷的事,自有孤來籌謀。”蕭閑冷著臉。
蔚然點頭道:“既然如此,陛下能保證我的安全嗎?能保證我以後嫁宮中,得大梁民心嗎?如果不能,請陛下放我回去。”
那些沈連翹送來的信,是的底氣。
有人在記掛著,有人許諾,可以回去。
為大周兒,當然希自己能為百姓做些事,讓他們不必那麽辛苦。但如果的存在隻會引起兩國邦惡化,便回去吧。
對蕭閑那些朦朧的愫,可以舍棄。
蕭閑看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笑得蔚然不明所以骨悚然。終於,他點頭道:“你且等著。”
說完這句話,蕭閑便拂袖而去了。
傍晚時,蔚然等到了宮中的太監總管。
太監總管是帶著旨意來的。
大梁皇帝的旨意寫在黃的卷軸上,末尾蓋著紅的朱批印鑒。
“是什麽?”蔚然問道。
“恭喜公主殿下,”太監總管滿臉含笑道,“陛下已擇定婚期,十五日後迎娶公主宮。”
蔚然愕然地接過卷軸,仔細看了看。
果然是要婚。
“請公主殿下稍稍準備,”太監繼續道,“咱家送來兩位嬤嬤,幫公主悉大梁宮中的規矩。將來貴為皇後,六宮之尊母儀天下,可萬萬馬虎不得。”
皇後?
蔚然再次看了一遍卷軸,剎那間心慌意。
在人人反對他迎娶自己的時候,他不要娶,還要娶做皇後嗎?
這便是他要等的,一顆真心。
蕭閑的婚書讓千裏迢迢而來,想要退婚的大周使團空跑一場。
蔚然既然接下了婚書,便是想嫁。既然想嫁,對於大周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使臣們心中寬,這一趟就當白領俸祿長途旅行了吧。
不過他們也沒有閑著。
到街市上查訪大梁民,伺機調查大梁軍隊,拜會大梁朝臣,這都是眼下可以做的事。
隻等著公主平平安安大婚,他們便可以安心離去。
周長安比使臣們要忙碌些。
他做過驛吏,其實也便是做過消息探子。大梁都城在他眼中,有無數條傳遞消息的暗線。
皇帝大婚是盛事,盛事時,往往有人渾水魚、圖謀不軌。
周長安像是一縷飄進都城的風,街巷酒樓,不放過任何蛛馬跡。
阿靖直接把太醫孫莊帶回了使館。
數日不見,孫莊麵發黃神不振,宛如生了一場大病。
沈連翹關切道:“孫太醫這是怎麽了?”
孫莊沒有回答沈連翹的話,反而問道:“請問郡主,您丟失的那些記憶,真的必須要找回來嗎?”
孫莊說話向來和順,很會如此詰問。沈連翹不明所以,點頭道:“很重要。”
“可郡主已經同太子殿下再續前緣,想必已記起了不吧。”
沈連翹對他笑笑:“是的,但是良氏族人,除了跟我說過話的你們,其餘的我都忘記了。”
孫莊怔怔地抬頭,這才明白沈連翹要服解藥,隻是為了記起散落天下的良氏族人。
“族長大人,”他換了個稱呼,含淚道,“夾竹桃全株有毒,我試過各種熬製萃取方法,最終也不能減它的毒。”
沈連翹的眼圈瞬間紅了。
“良子沐,”正道,“你用自己試藥了嗎?”
怪不得他如今的狀況如此差。
太醫埋頭道:“新藥原本都會用猴鼠之類的牲畜試一試的,但這藥是給族長服的,我實在是不放心。”
“那也不能如此!”
沈連翹一瞬間疾言厲:“我的存在,原本是帶你們報仇雪恨,護佑你們平安的。如今太尉死、晉王流放,皇帝死在大火中,我們良氏也算是大仇得報。你若為了我死掉,你一家老小怎麽辦?”
太醫眼含熱淚抬頭,因為聽到了自己的族名,有些激。
“所以族長,忘記了就忘記了。我們不用再怕被人追殺,不用再東躲西藏,您記不記得我們,都沒有關係了。”
“不是的,”沈連翹斷然搖頭,“有關係。我的職責,還在於保護你們。忘記了,怎麽保護呢?”
沒有從父親母親那裏過叮嚀、訓導、和意。
的記憶裏,那些都沒有。
但父親母親為留下了良氏族人。
他們幫助,也要守護他們。
忘記了,便是丟失了父母送給的,最珍貴的禮。
太醫抖著雙手,呈上一粒藥丸。
“太醫署研製了很久,尚不清楚到底能不能解毒,但卻知道吃了它會怎麽樣。”
沈連翹靜靜地聽著。
“食用者胃部疼痛口吐白沫、意識模糊或者昏迷。因為這個,太子殿下止把解藥拿給族長。請族長大人,慎重!”
沈連翹起那顆藥丸,點了點頭。
“好。”
囑咐道:“我收了這藥,你不要再試藥了。快去給自己煮幾副排毒的藥劑,養好。”
孫莊含淚點頭,臨走時,仍舊堅持道:“其實記不起來,也沒關係的。真的。”
沈連翹站在窗前,良久不語。
這藥,是吃,還是不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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