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綰的電話剛接通，陸薄川的聲音就沉沉的落了過來："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機場接你。"

寂靜的夜裏，他的每個字像是帶著一種力度，往人的心裏敲。

這讓宋綰有些心煩。

而且經過時間的發酵，越積越累。

也不知道是這個男人侵略太強，還是四年前，宋綰在他上吃過太多的虧，宋綰其實除了恨陸家，恨陸薄川之外，一直還有點怕陸薄川，那種害怕就像是變了應激反應，是刻在骨子裏的。

宋綰說："不用，我自己會打車。"

陸薄川正站在陸氏總部大樓，這幾天他給宋綰打了好幾個電話，宋綰一直沒接，從宋綰從他車上下來那一刻起，他就開始不淡定。

這種不淡定是因為沒有辦法掌控局麵而造的。

再者，他前幾天，聽說蔣康義住院，去看他。無意中聽到，有人說在醫院看到蔣奚和一個很漂亮的孩子抱在一起，就在住院部大門口。

後來那孩被陳玲過去，也不知道說了什麽，看起來並沒有多劍拔弩張的覺，估計是同意了。

陸薄川一聽，就猜測出來，那人是宋綰。

盡管他敲打了蔣康義，但兩老到底接不接宋綰，卻不是他能控製的。

他從外麵回公司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那是什麽意思，是宋綰和蔣奚在一起了，還是沒在一起。

這讓他心裏不下去的焦躁。

他不想放手，他要是能放手，四年前就不會和宋綰走到那個地步。

陸薄川點了一支煙來，著煙的手指指骨用力，了好幾口，他的呼吸才慢慢平緩下來："我來接你。"

他說："綰綰，就算你要和我談養方式的問題，我能讓孩子跟著你，你以後要這樣躲我一輩子嗎？"

宋綰沉默片刻，吸了一口氣，問："你肯讓孩子跟著我？"

陸薄川彈了彈煙灰："那要看你怎麽做。"

宋綰冷靜了一會兒，也不再堅持，隻有些譏誚，說："我要什麽時候過來，訂了幾點的機票，陸總想知道居然還要問我。"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神通廣大。"

他要是真有那麽神通廣大，就不會這麽擔心。

宋綰知道他什麽意思。現在連機票都還沒訂，他再是厲害，也沒有辦法獲取到任何行程的信息。

宋綰也隻是想刺他幾句罷了。

心裏不暢快，也就不想讓陸薄川心裏暢快。

宋綰也不再和他說，隻說："訂了機票我發給你。"

掛了電話，宋綰卻睡不著，其實知道陸薄川打的什麽算盤。

孩子可以跟著，甚至可以和住在一起，但是養權他肯定是不會讓。

那明明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

但是他著孩子，宋綰就逃不開他。

宋綰躺在床上，這幾天一直沒聯係蔣奚，蔣奚也沒聯係，不知道是不是逃避，總是不敢想起他。

想到心裏疼得不過氣來的那種覺就會卷土重來，上一陣冷一陣熱。

……

宋綰訂了第二天的機票，周竟這次和一塊兒去，談完孩子的況，他再回來。

周父周母看宋綰瘦得厲害，一大早就買東西給宋綰煲湯。

剛開始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周竟時，兩老不可能沒怪過宋綰。

但是後來就隻剩下心疼。

再後來從海城回了潯城。兩人把時間一對，才發現四年前宋綰一個人過來老家的時候，周竟就已經了植人。

兩老再聊起這個事時，就又隻剩下無盡的沉默和心疼，那個時候宋綰一個人麵對著，還要過來和他們若無其事的談著，不知道得多苦。

等宋綰收拾東西的時候，周母拉著宋綰的手，心疼的說："要好好吃飯，太瘦了。"

宋綰笑著說："好，我知道，你們也是，在家裏要保重。"

周竟和宋綰很快就告別了周父周母。

飛機上，周竟問："你回去，準備住在哪兒？"

宋家的房子當年是被查封了的，後來也一直沒贖回去，周竟當年租的公司，他隻了三年的房租，後來到期了，現在也不知道被誰租去了。

所以宋綰在海城，算是沒有家的。

宋綰垂著頭，說："前幾天辭職沒空，等回海城，我就找中介去看房子。"

"到時候買兩套，挨在一起的。"

周父周母到時候要住過去，宋顯章出獄了也要住過去，一套本不夠用，別墅他們兩又買不起。

宋綰點點頭。

當年去國外，宋綰三年都沒有收，周竟在醫院，每天錢花的像流水，看心理醫生，治病，周竟康複，生活房子也都需要錢。

現在手上有錢，但不多，也就隻能在海城好點的地方買兩套房子。

但周竟這兩年工作和炒也賺不，不過在海城買兩套房子，卻還是有點吃力，周竟說："到時候這邊的房子我賣掉。把手頭上的錢全都轉給你，買好一點的地方，月供，都用我的名字。"

宋綰說："我這裏還有錢，夠買兩套。"

"錢你留著，不要，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那我出一套的錢，你不是還想開工作室嗎？到時候還是要留點錢在手裏。"

"我有分寸。"周竟堅持。

宋綰沒理他了，當年來潯城的時候，他也不肯讓出錢。

周竟轉頭看，有點好笑："生氣了？"

"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不想花你的錢。"周竟說："求求你了，給我點麵子，顯得我好沒用。"

"我可以全款買，你貸款錢都不夠，而且環數也不一樣，差了好幾個環。"

"別說了。"周竟說："閉。"

宋綰轉頭不看他。

周竟說："算了，我把手頭的錢全轉給你，剩下的錢你幫我添一點吧，但是不要全款，月供。"

月供的話也添不了多。

宋綰哼哼了兩聲。

宋綰從海城回來，除了剛接到的時候人有點不對勁，後來幾天一直表現得還好，周竟也看不出來到底有沒有事。

想了想，又試探的問："有沒有去看心理醫生？"

宋綰頓了一下，說："等安定下來，就去看。"

"不要不當回事。"

"我知道。"

直到下了飛機，宋綰才給陸薄川發機票信息，但出來的時候，陸薄川還是在外麵等著了。

他穿著長款風，靠在車門邊，手指上夾著煙，形筆直立，氣場強大凜冽，太突出了，很難不讓人注意。

宋綰和周竟看到他，腳步一頓。

陸薄川像是應到什麽，黑沉沉的目直過來，就那麽定定的看著宋綰。

那目暗得駭人。

宋綰心裏有些突突，周竟就站在宋綰麵前，他也看到了陸薄川，周竟拉著宋綰要走。

陸薄川已經大步過來，周竟腳步頓住，目冷寒，看著陸薄川。

陸薄川說："我來接你們。"

周竟隻恨上次打陸薄川不夠狠，他說："不用麻煩陸總。"

"總要麻煩。"陸薄川說："或者你過來，不是要和我談。"

周竟氣翻湧。

陸薄川卻隻將目落在宋綰上。

他現在像是百毒不侵，不管宋綰對他冷嘲熱諷也好，對他又打又罵也好，他都是那一副樣子。

你打他，他也像不痛不。打的不是他，罵他，他也渾不在意。

而且這樣的事被他做出來，還能帶著一種金尊玉貴的味道，半點也不顯得掉價。

宋綰別開了眼，突然覺得很沒意思，這麽強著沒意思，宋綰拉了一下周竟的手。

陸薄川的目就落在拉著周竟手的那隻細白的手指上，結滾了一下，抄在袋裏的手用力握拳。轉開了眼。

宋綰說："算了，這樣也好，我們過去，直接談吧。"

周竟也沒再說什麽，幾人上了車。

周竟和宋綰坐在後麵，把陸薄川當司機了。

陸薄川到是沒說什麽。

周竟再恨陸薄川，也不會在宋綰麵前說什麽。

車裏一時之間沉默得有些可怕。

陸薄川雙手扶著方向盤，也沒往後看，直接將人帶到了飯店。

宋綰自覺和他沒法就這麽吃飯，說："不用了。直接談吧。"

"先吃飯。"陸薄川轉頭，朝著服務員吩咐，全是宋綰吃的菜。

宋綰垂下眼睫，說心裏沒有任何波那是假的，是真心實意的過這個男人，得掏心掏肺，過就不可能無於衷。

但這種東西，如今就像是上長著的毒瘤，拔除見，留著要命。

稍微一就五髒六腑跟著擰著疼。

宋綰深吸一口氣，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房間裏隻剩下周竟和陸薄川，周竟坐在陸薄川對麵。

他沒忍住，點了一支煙來，煙霧繚繞裏，周竟皺著眉，在忍。

沒有一個人在麵對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殺人兇手的兒子，和害得自己唯一的妹妹被千夫所指，獄坐牢，甚至在出獄後還要遭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時，能做到冷靜。

就算周自榮和爺爺的賬他可以不算在陸薄川頭上，但是宋綰的賬，一筆筆，他沒有辦法不算上。

周竟咬著煙，清風雅悅的臉上額頭著青筋，臉上像是結了一層冰的冷。

他說："陸總，你現在看著這樣痛苦的綰綰，開心了嗎？"

陸薄川心裏也是不下的緒在裏翻湧沸騰。

他也點了一支煙來，他未必比周竟冷靜。

宋綰帶著周竟過來，就是想和他公事公辦的意思，想要和他撇清關係。最好是以後都不要有聯係。

陸薄川了，眉目凜著，沒說出話來。

周竟冷笑一聲，當年他在讀書的時候就一直在調查周自榮的那個案子。

他學法律，也是想要查清楚當年的事，他有查到過陸家和周自榮當年關係走得近，但沒有想過這件事會和陸家牽扯出這麽深的淵源。

溫雅一係列的局設計得太巧妙了，時間又久遠，幾乎找不到破綻。

陸薄川可以查到那輛車是陸家的，可是周竟的能力還不到那裏。他不是在本地長大，來海城的時間也不長，在海城也沒有基，很難打進真正的權貴圈，手不了那麽長。

所以後來才轉了業，做起房地產的工作，想要通過結識關係網，從另外一個方麵手。

但是還沒等他真正將關係網打開，宋家就出了事。

他當初讓宋綰去找陸薄川，是因為知道陸薄川並沒有真正對宋綰趕盡殺絕，他始終留了一生機給宋綰，周竟心裏其實是知道，陸薄川應該是著宋綰的。

所以他才去勸宋綰，想讓能夠和陸薄川走出一條路來。

但是如果早知道，宋綰會被那樣，他說什麽，都是不會將宋綰送到陸薄川邊去的。

但就算沒有他勸著，宋綰就不會走到這一步嗎？

答案是否定的。

隻要陸薄川不放手，宋綰就一定會走到這一步。

周竟一直看著他，他了好幾口煙。隔著煙霧，薄如刀鋒，說："陸總，你當時這麽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有一天會把給死嗎？"

陸薄川夾著煙的手一抖，心像是一瞬間被劈了，臉煞白一片。

他像是又回到了那間染的浴室，宋綰躺在那兒，輕飄飄的沒有任何生氣。

他無數次的後悔。當年在宋綰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沒有選擇去相信，而是將的希一次次的摧毀。

甚至在周竟被撞植人後，還給致命一擊。

周竟那句話說完後，房間裏就陷死一樣的寂靜裏。

周竟口一片起伏，但他不對陸薄川有怒氣，還對自己有怒氣。

當時如果不是他能力不夠，宋綰哪裏還會遭這一切？

……

宋綰那邊洗了臉，站了一會兒，才從洗手間出來。

進門的時候，周竟和陸薄川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陸薄川的目朝著宋綰看過去，那眼神，看得宋綰心裏一窒。

這時候菜已經上來，但顯然都沒有吃東西的胃口。

宋綰說："你要怎麽談，我們先談吧，我讓你把律師帶過來，你也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