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大選,我是唯一一個被陛下欽點宮的宮妃,而其他兩位,都是鐘離慕楚幫陛下挑的。一個是病懨懨、像是隨時都要撒手人寰的秦寶林,一個是容貌最不起眼的聶婕妤……”
“所以其實是我自己弄巧拙,若按照鐘離慕楚的挑選標準,這宮妃,無論如何也是不到我去做的。可偏偏,我自作聰明,還被鐘離慕楚拿住了把柄,陛下為了保住我的命,才不得不封我為妃……”
霍奚舟眸滯住。他從來不知道,霍青蘿進宮還有這麼一段曲。
“我當時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所以回府后并不敢這件事告訴阿母,只是跟說,陛下不似傳聞中那般兇戾無道,生得也好看,進宮也不是什麼壞事。”
霍青蘿苦笑,“這雖是安阿母的說辭,但我當時確實也有些期盼進宮后的日子……”
聞言,霍奚舟眸中閃過一異。他意識到什麼,看向霍青蘿,目在悵惘的面容上來回逡巡,很快便將那些想要遮掩的緒看得更清楚。
霍青蘿對生死關頭贈釵救的天子一見鐘了。
一時間,霍奚舟的心也變得微妙而復雜。
許云皎和姜嶠,一個是卑微弱的孤,一個是貴不可言的姜氏君王,一個讓他有獨鐘,一個讓霍青蘿癡心慕。他們兄妹二人竟會栽在同一人上……
“是子。”
半晌,霍奚舟才低聲說了一句。
霍青蘿咬,挲著手中的酒壺,心中忽然也生出些愁苦。抬手,從霍奚舟面前又拿來一個酒盅,為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可我那時并不知道……那時,我只覺得許多事都奇怪得很。為什麼我們這三人了宮,陛下卻從不召寢,甚至都極在我們跟前面。我不甘心,所以想出各種法子,在宮里偶遇陛下……”
想到什麼,霍青蘿又覺得好笑,“那段時間,他被我糾纏得不行,后來一聽到我的聲音便會躲著走。可能是不想再被我在路上堵著了,他終于答應,一有空時便會來我的宮里坐坐。就這樣,我了宮里最寵的妃子,秦寶林和聶婕妤都不大甘心,也想效仿我,可都沒能如意。”
說著說著,霍青蘿的聲音又變得低落下來,“事到如今,很多想不通的事終于都有答案了……也難怪鐘離慕楚將我當做眼中釘、中刺,非要做局將我趕盡殺絕。當年我只覺得這位國舅喜怒不定,對陛下的態度也是難以琢磨。現在一想,原來他從最開始便抱著這般不可告人的心思……”
霍奚舟怔怔地坐在石凳上,只覺得寒意從四肢蔓延開來。原來霍青蘿的“死”的確是因爭風吃醋而起,卻不是與姜嶠的爭風吃醋,而是與鐘離慕楚。他竟然那麼輕易地,就被一段顛倒黑白的說辭哄騙了去。
他曾經叱責姜嶠工于心計不擇手段的那些話,誤會姜嶠對鐘離慕楚深種的那些話,如今回想起來,就像是一記記耳,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阿兄……”
霍青蘿忍不住嘆了口氣,“在那座皇城里,世家大族的眼睛時時刻刻盯著,看似高高在上,實則人微言輕,有太多不得已。我不知你們之間還發生過什麼,但阿兄,你千萬不要怪……”
怪?
霍奚舟自嘲地扯了扯角,他的手垂在桌下,搭在膝上,手中的酒盅已不知不覺被震碎,碎裂的瓷片狠狠扎進了他的掌心,鮮沿著指滲了出來,可他卻本不到疼痛,只覺得渾的都逐漸凝結,就連指尖都在一點一點涼。
他有什麼資格……
***
山中的雨總算停歇,罩在歸云塢上空的濃云也散開,終于現出了太。
日高照,姜嶠洗漱后便推開窗,靠坐在窗邊曬太。然而不過片刻,似是察覺到哪里不對勁,忽地站起,朝窗外看去。
整個歸云塢靜悄悄的,沒有孩的嬉鬧聲,沒有晨起的喧嘩聲,甚至聽不到腳步聲,安靜地好似偌大的村落里只剩下一個人。
頃刻間,那些噩夢般的記憶又在姜嶠腦海中涌現,令瞬間變了臉。
姜嶠驀地轉,打開門,跌跌撞撞地跑下閣樓,朝四周掃視了一圈。
沒有人……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姜嶠眼前又閃過漫天的火和憧憧人影,不由地頭暈目眩,臉發白。
張了張,半晌才喚出一聲,“……許謙寧?”
空的阡陌小道,仍是無人回應。
姜嶠怔怔地站在原地,一顆心止不住地下墜。不知過了多久,后忽然傳來一人的腳步聲,眸了一下,猛地轉,卻一下撞進了來人的懷里。
一若有似無的檀香氣撲面而來。
姜嶠慌慌張張抬眸,正對上鐘離慕楚清雋溫和的面容。
他垂眼看過來,眼神里帶了幾分關切,“怎麼了?”
姜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了他的袖,嗓音抖,“人呢?他們人呢?為什麼一個人都看不見……”
見反應如此異常,鐘離慕楚略微有些訝異,眉頭皺了皺,很快又松開。他抬手扶住了姜嶠的肩,有些生疏地安道,“你說歸云塢的人?別急,他們沒事,我現在帶你去找他們……”
姜嶠定了定神,仍未從恐懼中緩過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鐘離慕楚側,一只手仍牢牢地攥著他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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