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太太想著這是姜嶠第一次過山神節,走之前便令許謙寧看著,多加照顧。可許謙寧一門心思都在霍青蘿上,一直隔著姜嶠,頻頻向霍青蘿,姜嶠不厭其煩,終是識趣地換了個位置。
可這麼一離開,便讓其他人尋到了“欺負”的機會。哥哥姐姐們將推到了正中央,是要也跳支舞。
姜嶠面頰燒起些緋,略微有些失措站在原地。
歸云塢的人自然沒有惡意,不過是沿襲了江北人不不拘小節、豪爽灑的脾,所以格外熱。所以姜嶠也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讓彈琴奏曲也就罷了,可跳舞這種事,是真不會。
直到姜嶠已經被拱火拱得下不來臺,許謙寧才終于有所察覺,蹭地站起來,攔在姜嶠面前,“莫要為難我表妹。”
旁人哄堂大笑,“許謙寧,你還記得你有個表妹啊?”
“閉!”
許謙寧踢了說話的人一腳。
四周的喧鬧聲總算稍微弱了一些,姜嶠從地上撿起一片葉子,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跳舞,我真的不會。不然,我給大家吹個什麼曲子吧?”
眾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捧場地吆喝起來。
姜嶠在篝火邊坐了下來,一邊仔細拭著葉子,一邊想著到底要吹些什麼。就在思索的這段時間,溪泉邊已經安靜下來,只余下陣陣山風和篝火燃燒的聲響。
不知為何,這境竟令姜嶠忽然察覺到了一悉。抬眼,眸底映著竄的火,腦子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段旋律。
下一刻,抬手將葉片湊到了畔,輕輕吹響。
悠揚悅耳的旋律自溪泉邊飄散開,令之前熱烈而躁的氛圍慢慢寧靜了下來。眾人原以為姜嶠會吹奏什麼名曲,卻沒想到竟是一支聞所未聞的俗謠。雖然旋律簡單,可漸漸的,竟也聽了神。
“云皎表妹吹得這是什麼曲子?”
有人用胳膊肘了許謙寧,小聲問道。
許謙寧搖頭,“我也沒聽過。”
“為何我覺得這麼耳……”
耳畔傳來霍青蘿的聲音,許謙寧下意識轉頭,只見霍青蘿出些怔忪之。
樂聲傳遍了整個歸云塢,就連遠離人群、獨自靠坐在石階最高的霍奚舟也聽見了。
他先是怔了怔,又仔細辨認了一會,才確認真的是晉陵軍中傳唱的北方俗謠。幾乎不用想,他就知道是何人在吹這首曲子。
霍奚舟起,朝石階下走去。不過片刻,他就已經來到了燃著篝火的溪泉邊,卻沒有再靠近,而是站在暗,摘下了縛在眼上、熏滿藥香的黑布條。
他的余毒已清,雙目已經能視,只是還不夠清晰。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眼就認出被圍聚在中央、吹著樹葉的紅娘。
霍奚舟眸漸深,眉宇間掠過幾分恍惚。
眼前的畫面,與之前在武安侯府的某個夜晚相重合。也是同樣的篝火,同樣的一個人,同樣的紅,只不過并非吹葉,而是抱著琵琶,彈奏著這首俗謠……
那一幕好似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如今霍奚舟想起來,竟是恍如隔世一般。
后突然傳來腳步聲,霍奚舟回頭。竟然是拄著拐杖、披著外匆匆趕來的許毅之。
霍奚舟有些詫異,“前輩?”
許毅之揮揮手,在他邊站定,低聲音道,“是誰在吹這首曲子?”
看清篝火旁的姜嶠,許毅之愣住,隨即又出恍然的表,慨道,“難怪,也只有了……這首俗謠我小時候聽過,如今這歸云塢里,還記得旋律的,怕是也就剩我這老匹夫一人了。”
“晉陵軍中,倒是至今還在傳唱。”
霍奚舟說道。
許毅之頷首,若有所思。
霍奚舟轉向許毅之,“前輩還是不打算出山?”
許毅之沉默了片刻,“先祖費盡心思遷歸云塢,便是厭惡兵戈,想要避世。”
“當真能避得開麼?”
霍奚舟低聲道,“這歸云塢中,牽掛外界的人不在數。”
許毅之看了霍奚舟一眼。
霍奚舟神沉穩,“歸云塢雖不許塢民擅自出山,但這些年,卻從時不時侵襲岐山的胡人手中,救下了不外族人,可見前輩雖居山中,但心中仍有救國救民的義。”
許毅之啞然,有些無奈地嘆氣,“老夫縱然欽佩霍將軍與令父這樣的人,可歸云塢有幾百族人,尤其是年輕一輩,早已習慣了在世外桃源居耕作的生活,老夫不能因為一己之愿,就將他們重新卷戰火……”
不遠的吹葉聲逐漸變得悲愴而哀傷,霍奚舟靜下來聽了一會,才又說道,“前輩當真覺得,這世間會有超俗世、永遠太平的世外桃源?歸云塢的安寧只是暫時的,維持百年已是不易。若哪一日,戰火再次蔓延,比百年前更加生靈涂炭,那無論南靖、段秦,或是北燕,都不會再有一寸土地,能被當作避世之所。”
霍奚舟停頓了片刻,見許毅之默然不語,才拱手道,“晚輩所言多有冒犯,還前輩莫要見怪。”
“……不會。”
許毅之回神。
“晚輩理解許氏先祖遷歸云塢的用意,然而如今勢已不比從前。過不了多久,南靖會與段秦聯合,舉兵向北,前輩若愿出山相助,晉陵軍定會勝算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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