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許明舒意識到,他似乎是在哭。
沒有見過蕭珩流淚,無論是還是心理上的楚痛,他都能保持著一貫的平穩,像是從來不會有其他一樣。
此時此刻,蕭珩抱著懷里的牌位蜷在香案旁,任由淚水大滴大滴地落打了衫。
他面上悲喜替,一會兒著牌位笑,一會兒又控制不住的哽咽。
雖是一語未發,許明舒卻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忍多年,大仇得報,好像也沒有那麼開心。
失去的人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再回來了,他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給自己尋求安罷了。
江山萬里,卻沒有了能慶祝的人,當真是孤寂。
許明舒笑了一下,有什麼涼涼的東西爬過臉頰,抬手了一把,發現是淚水。
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有人惡貫滿盈,而是他所做一切都另有苦衷。
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意孤行非要闖進他的人生。
明明蕭珩此生最不愿意看見的,就是,明明他最不愿意有集的就是背后的靖安侯府。
夜昏暗,烏云布。
次日一早,太子蕭珩如往常一般上朝理國事。
許明舒著頭頂的橫梁,知道,昨夜每一聲哭泣都會埋藏在那個夜里,不會有人再提及。
恩怨像剪不斷理還的線,許明舒覺得累了,平靜地待在這個房間里,等候離開蕭珩家人接回家團聚的日子。
可沒想到,這座吞噬的宮殿,直至死亡都再也沒有機會逃出去。
蕭珩登基的前一晚,曾來房里看過。
冠和吉服都是廷為量裁,特意打造的,每一都極為合適。
尚局的修改后,拿來同過目時,許明舒要麼置之不理,要麼便回絕自己不滿意。
眼看日子將近,反復修改還是未能如意,無奈將消息告知了蕭珩。
當晚,蕭珩捧著吉服過來,見神淡淡提不起興趣,只道:“我命尚局再去修改,你若不喜,今后重新再做個稱心如意的。”
許明舒呆呆地坐在窗前,沒有給他半分會回應。
再后來,許明舒于登基當日一襲素自盡。
致死都不愿穿上他送的服,為和他并肩而立的那個人。
恩怨糾葛半生,生死相隔,終于能同蕭珩再無牽扯。
時相識于機緣巧合,彼此相互陪伴走過一個個浮沉難行的坎坷,最終天人永隔。
許明舒幽幽地嘆了口氣,再度睜開眼時天大亮。
窗外傳來陣陣鳥鳴聲,邊的月兒枕綿綿的最合意。
抬手,還能看見腕間的朱砂手串。
那是鄧硯塵知曉被噩夢纏后,特意送給的。
著那深紅的手串臉上涌起一抹笑意,同以往相比,這一次夢見前世后沒覺得驚恐難,反倒是心里難得的輕松。
此時此刻,許明舒終于明白了,已經徹底擺了前世的困頓,不再沉浸于被命運掌控的霾中。
這一世,仍是許明舒。
是父母親朋尚在,是嫁得如意郎君的許明舒。
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穿好服,梳洗過后推開門,行至院中了個懶腰。
烏云散去,今日是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院的樹葉晃著,隨即從上面跳下來一個人。
許明舒當即嚇了一跳,看清來人是裴譽時方才松了口氣。
裴譽徑直走到邊,手遞給一封信。
“今早送信送至府門,我便順手接了。”
許明舒看清封皮上是鄧硯塵的字跡,接過去后一言不發地扭頭回屋。
坐在書案前,仔細拆著信封,信紙一開里面有幾個草編織的竹蜻蜓掉了出來。
吾妻見信展。
許明舒的指腹在吾妻二字中停下,不自覺的著。
遠征順遂,玄甲軍已至北境大營,一切安好。今年雨水充沛,草場茂盛格桑花開的最好,我日日尋空閑帶蒼梧去山頂跑馬,站在山頂最高時,手像是攬得到頭頂的月亮,蒼梧最是開心。朝廷糧草已就位,將士在做迎戰前準備,倘若此戰可勝,便能盡快趕回家同你守歲,替我向徐夫人和祖母問好,小鄧子奉上!
許明舒看到底下,鄧硯塵在信件最后面稚氣地畫上了月亮圖案,周圍還配著幾顆星。
許明舒把短短幾行字反復看了良久,有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那聲吾妻中。
抬手收了信,研墨提筆,開始書寫寄往北境的第一封“家書。”
第87章
白日下了一場雨, 將連日以來的悶熱驅逐了個干凈。
彼時已過日落,街面上車馬聲漸絕。
許昱淮微微提起袍,腳下的步子放緩, 盡量不地面上的積水粘。
綴著白鷴補子的青袍落拓整潔, 沒有一褶皺,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清正廉潔, 挑不出半分錯。
尚未行得幾步, 許昱淮突然想起前幾日家中母親在飯桌上隨口提起重月樓的花鴨鮮可口。
他頓在原地,思索片刻后, 轉朝東街重月樓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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