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近的距離，因為漆黑以及床帳的遮擋，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臉。

只是能在這屋子里，睡在那榻上的人，不用多想，秋慧嫻也知道那是自己的夫君。

他那樣威勢萬千，十足強悍的男人……竟會在自己傷發熱，渾渾噩噩的時候照看自己嗎？

實在不敢相信。

秋慧嫻手肘撐著床榻坐起來。

這點靜驚到了養神的謝長羽，他坐起了，看了床帳一眼，下榻走到床邊去，掀開帳子坐在床弦，“醒了？”

因為是被吵醒，謝長羽的聲音有些啞，“要什麼？”

“……”

秋慧嫻沉默了一下，低說：“你怎麼在榻上歇著？那里也躺不舒服。”

先前剛婚時，謝長羽就在榻上睡了幾日。

那時候是為了給尊重，讓府上下人不能小瞧。

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夜半對鎖，自覺過去了。

現在兩人雖說還不算是老夫老妻，好像也已經很悉，府上下人對秋慧嫻很是敬重，便不需要他專門留下。

他其實可以去客院或者書房歇息的。

專門留在這里，倒是秋慧嫻心底生出幾分來。

“你的狀況不太好……這傷說來，是我事不當才引起的。”謝長羽平靜地說道：“你更是我的妻子，你這樣子，在哪里也躺不舒服。”

秋慧嫻有些錯愕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很快眸微，低垂眼簾，“讓夫君憂心了。”

“別說見外的話。”

謝長羽問：“你要什麼？喝水，還是如廁？”

“口有點。”

“嗯。”

謝長羽應了聲，起去給秋慧嫻倒水。

只是一水壺，發現里面的水都已經涼了。

謝長羽便外外面喚了一聲。

守夜的崔嬤嬤連忙進來，帶著翠兒把水壺拿走。

原本這昶楓園都是謝長羽的親兵守夜。

自從秋慧嫻嫁進來，親兵自然不方便靠近，都被謝長羽遣到外面去了。

不多時，崔嬤嬤換了溫水來，想進房伺候，謝長羽卻接過水壺關上門，沒有讓進來的意思。

崔嬤嬤不放心地朝里了一眼，言又止之間，被拍在了門外。

謝長羽不習慣世家那一套，不喜歡被不悉的婢、仆婦伺候，那對他來說是閑雜人等。

半夜放人進夫妻房間，對他而言都很是莫名其妙。

他拎了壺放在桌上，倒了杯水送到秋慧嫻面前去。

秋慧嫻手傷不能，這茶水，謝長羽自然是直接送到了秋慧嫻的邊。

秋慧嫻不好意思地瞅了他一眼。

從小到大，都是婢伺候。

第一次被這大塊頭的男人伺候，覺怪怪的。

“怎麼不喝？”

謝長羽微皺眉頭，端起水來抿了一點，又送到秋慧嫻邊去，“不燙，溫度正好。”

秋慧嫻：“……”

向前傾，就著謝長羽的手把那杯水喝了，“還要。”

謝長羽起重新倒了一杯來，送到秋慧嫻邊等飲下，這一回主問：“還要麼。”

秋慧嫻搖頭：“不要了。”

謝長羽便把茶杯放回了桌上去。

再重新回到床邊的時候，秋慧嫻往里挪了挪，傳外側空出了很大一片位置。

謝長羽看了一眼，上了床，“你的手須得小心些，不能磕著著，不能水，不能用力。”

“知道了。”

秋慧嫻點頭，聲問：“你困不困？”

謝長羽瞧出大約是不困，也不回應這個問題，子朝靠近了一點，慣地攬著秋慧嫻靠在他懷中，“說說話。”

秋慧嫻：“……”

他懶散地靠著靠墊，長手長腳，即便是曲著膝，在這賬也存在極強。

秋慧嫻原是想喊他來休息的，沒想到他一幅聊一聊的姿態……可他又不開口。

沉默了會兒，秋慧嫻自己找話題。

“我覺睡了好久。”

謝長羽說：“兩天了。”

“原來如此……那事理的怎麼樣了？”

“按照你說的，我并沒有大干戈，讓云州司馬把他夫人領走了，不過那個傷了你的嵇子安不能放過，給府置了。”

“其余人都給煥兒道了歉，我也支會書院那邊，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

秋慧嫻說：“那嵇子安，府會如何置？”

“持兇傷人，按照律例要三年以上刑罰……不過他父親是云州司馬，你說的不錯，場之中牽連廣泛，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頓了頓，謝長羽說道：“所以我讓云州司馬自己決定怎麼做。”

“而后他親自上門賠禮道歉，然后很快就休了那魏氏，連帶著嵇子安，一并送回老家去了。”

秋慧嫻沉默下去。

這樣的置并沒有什麼問題。

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放了錯就得承擔責任。

只是那魏氏……

云州司馬妻妾群，孩子也不。

這個正妻當初連生幾個姑娘，一直沒有兒子，這在幽云的貴族圈中都不是什麼。

后來千求萬求地，才求了嵇子安這麼一個孩子。

而后便把所有希都放在了兒子的上。

秋慧嫻曾聽在青云書院讀書的弟弟說過，嵇子安子偏執暴躁，想來也是和父母家庭有極大的關系，

如今卻教導不利，闖下大禍，落得個被驅逐回老家的下場。

以那云州司馬家中側室的手段，只怕那位正室夫人很難再回來了。

妻妻妾妾，兒兒。

大多數人好像一輩子都陷在里面，跳不出這個圈子。

秋慧嫻靠在謝長羽的肩頭，視線不經意間落到了不遠雕花隔斷那兒的山梅上。

山梅在瓶中已經好多天了。

前幾日就開的不那麼旺盛，茵兒還提過做干花的事。

只是被那兩個打擾了興致。

如今秋慧嫻再看，那山梅已經有了頹敗之勢。

快要凋落了……

秋慧嫻的神思也凌起來。

現在了傷，雖是傷在手上，卻也是不方便服侍夫君的，是不是到了該提納妾伺候的時候？

早提，早面對現實。

心中更不會為這些事再思來想去。

“怎麼了？”謝長羽瞧看著那山梅，想了想說：“明日我讓人去再采一支回來，郊外那片山梅開的好的，現在應該還沒謝。”

“對了——”

他忽然想起什麼，握著秋慧嫻肩膀將靠在靠墊上，起下榻，去拿桌上的木盒子。

可回來的時候卻空著手。

謝長羽微皺著眉頭：“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了個東西，現在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