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在行過禮之后都被遣了回去，只留下宗親眷守靈。

按理說陸仁嘉只是太子妃，于社稷于百姓都沒有什麼天大的功勞，是沒資格要求所有人守靈的。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啟獻帝讓寧王妃辦這件事，目的就是要面子上漂漂亮亮的，所以哪怕是輩分高不便親自在靈前守著的誥命，也都讓家中兒媳或孫媳前來走過場。

陸夭不傻，這筆人自然不能記在自己頭上。

所以除了對各位噓寒問暖，照顧得宜之外，也暗暗流出，守靈其實是皇帝的意思。

這一招禍水東引可謂高明，既顯得微，又把自己撇清得干干凈凈。即便有些不懂事的怨天尤人，也怪不到頭上。

而就在陸夭跟眷們周旋的時候，啟獻帝就坐在正殿的書桌前，看著面前空白的宣紙，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開了口。

“寧王妃還沒到嗎？”

侍立刻回答“快了，周總管已經親自去請了。”

放眼這宮里，能讓周總管親自出馬的人并不多，也就是當年皇后鼎盛的時候，值得他親自走一遭。

所以周總管自己也未料到，會被啟獻帝派了這麼一樁差事，看起來，他對寧王妃是寄予了厚。

思及至此，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些。

到東宮的時候，幾乎所有命婦眷都在，他快速在眾人中掃視一遍，看見了正在跟禮部商討事宜的陸夭。

不聲走過去，就聽陸夭在囑咐禮部侍郎。

“太子妃是七殺時辰去的，欽天監說不宜停靈，但品階在這里擺著，直接發送也不合適，不若改三日為一日。”頓了頓，“況且是帶著孩子去的，皇上也沒有明示究

竟是不是要葬皇陵，等百年之后跟太子合葬，所以再去問問皇上吧。”

周總管聽得暗暗心驚，行宮出事那兩日他全程在場，知道這個中幕。

寧王妃明明知道太子妃犯了滔天大罪，本不可能葬皇陵，偏偏以退為進，把球又踢回給了皇上。這一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但縝，而且不落人褒貶。

本以為寧王妃被寧王呵護備至，定然不諳世事，沒想到理起棘手問題，手腕圓融，讓人挑不出半點病。

怪不得能把出名冷冷面的王爺拿得妥妥帖帖，至今王府都沒有一個妾室，就連賢名在外的薛大姑娘都吃了敗仗。

原本啟獻帝派他來傳喚人過去，他還有三分擔心，現在看來，這位王妃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也是，之前大宛馬那件事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從兵部賺走一大筆銀子，又怎麼會是個簡單人呢？

陸夭其實早就看見他了，但偏偏不主招呼，直到周總管自己過來請安。

“皇上請寧王妃過去一趟。”

心底微微冷笑，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只見陸夭不慌不忙回道。

“周總管來的正是時候，剛好我這邊理完了。皇上找我大概是說靈柩的事，帶著禮部侍郎一起去吧，省的再來回傳話。”

周總管再一次在心里慨，寧王妃果然是滴水不

。

但啟獻帝肯定不會愿意讓這些幕被臣子知道，于是他低聲音。

“皇上只讓您自己過去，說是有絕要事相商。”

事早就心知肚明，哪來什麼絕，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陸夭忍不住扶額，看來這次是真的躲不過去了。

啟獻帝面前香煙裊裊，他素來信奉神鬼佛，近來皇宮一系列變故讓他愈發覺得，天意是件難以捉的事。

老三冷眼看去，已經是眾所歸。

不管朝中上下，還是探子回報的民間聲音，他呼聲最高，人氣最旺。

別說是之前的太子，就是鼎盛時期的自己，若沒有父皇的那道詔書，怕是也未必能跟他一較長短。

這些年其實他一直不是很懂，父皇母后既然如此偏疼老三，怎麼就沒有把皇位直接傳給他呢？

然而自己既然做過了皇帝嘗到了甜頭，自然就不愿大權再旁落。

嫡親弟弟和嫡親兒子，他心里也不是沒有比較過。

正神游著，就聽外殿傳來的腳步聲。

陸夭邁正殿時，便看到啟獻帝獨自一人在焚香，因為平日被暗算的次數太多，立刻警覺起來。

不聲辨認了一下，是最普通的檀香，這才略略放下了心。

“老三的傷勢如何？”

陸夭倒是沒料到他會先問這個，略一沉，決定照實說。

“王爺年輕，力恢復快，雖然失過多，但休養幾日，倒也問題不大。”

啟獻帝的臉

略略緩和些，沖招手。

“來這邊坐吧。”說畢吩咐周總管，“去給寧王妃弄些吃的點心餞來。”

依稀還是當初那個請陸夭吃飯的溫帝王，但心里卻比昔日多了三分防備，一個能對邊至親下手的人，不會是個簡單的帝王。

“恨朕嗎？”啟獻帝出其不意開口。

“皇上指的是什麼？”陸夭穩穩接口，就是不上當。

“自然是太子妃這件事。”

“雖然辛苦了些，但皇上既然開了口，也是臣婦分之事。”恭恭敬敬地回答，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啟獻帝輕哼一聲。

“在朕面前不必裝了，朕不信你沒猜到，太子妃是誰派人的手。”

陸夭低聲驚呼。

“太子妃不是自縊嗎？難不是他殺？這案子是不是要送大理寺審核？”

啟獻帝被渾然天的演技搞得愣了一下，一時間判斷不出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

“朕懶得同你繞彎子，太子妃是朕讓龍鱗衛去結果的，的存在就是個污點，朕不能讓天下人皇室的脊梁骨。”

陸夭也斂起夸張的神。

“皇上現在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

“會不會怪朕心狠？”

“皇上有皇上的立場，臣婦無從置喙，我只知忠君國，馬首是瞻。”

啟獻帝上下打量，忽然出其不意開口。

“那朕問你，若是讓你來選，這些皇子和宗親里，誰更適合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