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殿雀無聲,所有跪著的宮人都凝神屏氣,恨不得當場才好。
這時候就聽外殿“咣當”一聲,隨即周總管戰戰兢兢地回稟。
“有位老太醫暈過去了。”
“區區一點小病都治不好,也配稱太醫?”皇后面無表沉聲道,“昏過去就昏過去吧,剩下幾個都讓他們仔細些。若太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大家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什麼區區小病,人家寧王妃那邊剛說了這毒難解,這邊皇后就跟太醫發難。
表面看是發泄緒,實際上明顯是在敲打寧王妃嘛。
在場各位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敢把話說出口。
啟獻帝看了眼床上面如金紙的太子,又瞥了眼跪得筆直的陸夭,嘆口氣,吩咐周總管道。
“讓人把暈倒的太醫送回去,剩下的也都散了吧。”說畢沖著皇后正道,“如今太子妃還有孕,你為祖母,總該為未出生的孩子積福,怎麼不就喊打喊殺的?”
帝后之間若是私下里說這種話,倒也還罷了,但在場還有寧王夫婦和幾位太子侍妾,這就顯得很不給皇后面子了。
陸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聽見,心里卻在盤算著。
這麼重要的時候,陸仁嘉竟然不在,其中必有古怪。
再聯系之前曾經去過天牢探太子的只有,很有可能是被帝后遷怒了。但看剛剛啟獻帝的態度,口口聲聲要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又不像是要放棄這母子的樣子。
那麼就是皇后了?
思及至此,陸夭下意識抬眼看寧王,卻發現對方一副事不關己的表。
心下了然,在這場儲君博弈當中,誰先了底牌,誰就落了下風,眼下太子一方的底牌盡在掌控之中,剩下的,就看啟獻帝的決斷了。
“寧王妃說,普天之下無人能救,
這是什麼意思呢?”
陸夭定了定心神,認真回答皇帝的提問。
“太子所中之毒,為我生平從未所見,但可以判斷并非一種毒藥所制,而且這幾味毒藥相生相克,如果貿然配制解藥,很可能適得其反。”頓了頓,表正道,“除非找出下毒之人,否則我敢說,任何一個醫都不敢說有辦法可以解。”
啟獻帝面鐵青,周圍跪著的那幾個侍妾則向陸夭投來敬佩的目。
寧王妃真是厲害啊,跟剛剛幾位老太醫說的,幾乎分毫不差。
“那依你之見,太子只有等死了?”啟獻帝話里聽不出什麼緒,但陸夭卻知道,他的緒已經到了臨界點。
“這話,為臣婦,我不敢說。”
皇后面一變,似乎有什麼緒馬上就要發出來,可當視線落到一旁的寧王上時,又強忍了回去,只是淡淡接口。
“寧王妃這時候還要賣關子嗎?”
“不是賣關子,是份尷尬,不便直言。”
陸夭不卑不直腰板,直視帝后。
“我如果是以一個普通醫者的份,會直截了當告訴帝后,生死有命。但我作為寧王妃,若我這麼說,皇后娘娘怕是要疑心我心不正,故意詛咒太子早夭。”
這話過于直白尖銳,連皇后都沒有想到敢這樣大膽地說出來。
啟獻帝沉默良久。
“你以一個醫者的份,告訴我實吧。”
他沒有用“朕”,
而是用了“我”,說明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父親,陸夭心底喟嘆一聲。
“太子的毒倒不是完全不能醫。”此言一出,帝后一起看向,但陸夭卻敏銳分辨出親爹和后媽的細微差別,“若能全換,尚有一線生機。”
“那你可有把握?”啟獻帝常年研究長生之,知道古書確有記載所謂換之,知道這種異要求極高。
陸夭搖搖頭。
啟獻帝剛剛燃起的希又滅了下去,說的也是,陸夭才多大,能聽說這種異已經算是博學了。
“寧王妃雖然不會,但的授業恩師有沒有可能會呢?”皇后適時言建議,“臣妾記得,是藥王的高徒。”
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啟獻帝,他立刻擊掌狂喜。
“對,朕怎麼把他給忘了。”他隨即看向陸夭,“你速去修書一封,將他快馬加鞭請到都城給太子看病。”
陸夭心底一唏,原本不跟喪子之人計較,但皇后若是想把邊親近之人拖下水,那就另當別論了。
“信我可以寫,但陛下也知道我師父那人云游不定,我不能保證信一定能送到他手里。”說到這里故意聳聳肩,“若是耽擱了太子的病,怕是難辭其咎。”
眼見皇后還要開口,陸夭搶在前面道。
“所以眼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先找到兇手,因為只有他手里才有解藥。即便是藥王,配藥也需要時間,而且遠水救不了近火。”陸夭一字一頓,“況且這也不僅僅是為太子尋找解藥,今日有人敢在天牢給太子投毒,來日就有人敢把毒藥下在皇帝的碗里。”
這話太過大不敬,滿屋子人聞言都跪下了。
“寧王妃大膽!”皇后捂住心口,做出
無比震驚的表,“這種話你也敢說,腦袋不想要了嗎?”
陸夭并沒有被嚇到。
“皇后不必急著扣帽子,相信皇上自有決斷。”
啟獻帝心里很清楚,陸夭說的是實話,也是在晦地提醒自己,太子中毒一事折出的是天牢乃至整個大楚防的。
眼下比救他兒子更迫的,是查明兇手,這也是一舉兩得的最佳方案。
陸夭知道啟獻帝正在天人戰,于是收回自己視線,專心看著腳下可鑒人的地磚,不再抬頭。
終于,聽見啟獻帝開口。
“讓外面的宗親和大臣都回去吧,太子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他們不必擔心。”
周總管領命而去,就聽啟獻帝又道。
“還有伺候的這些宮人,都一并帶出去。”
殿里一時間只剩下帝后和寧王夫婦。
“跟朕說實話,若是沒有解藥,太子最多還能撐多久?”
陸夭沒有抬頭。
“則三日,多則七日。”
片刻之后,聽見啟獻帝緩緩走出殿的腳步聲,行至門口他突然停下。
“緝拿兇手之事就給老三,務必要在三日把人抓到。”說畢徑直走了出去。
陸夭心底不由得嘆氣,這倒霉差事到底還是落在寧王上了。
皇后冷哼了聲,這下把陸夭惹惱了。撣撣膝上的土起,走到皇后耳畔,低聲音道。
“太子不固,本很難有后。那麼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皇后可否知曉?”
下一刻,很滿意地看到皇后的臉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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