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這樣?”宋初昭瞎出壞主意,“那你就去找傅長鈞教你,我不信,顧國公敢跑去打傅將軍的屁。”
顧風簡笑道:“聽著不錯。可惜我現在已經不想學了。”
宋初昭卻笑不大出來。
如果今日顧國公沒有來找,或許也會如顧風簡這般誤解。但是一想到先前顧國公那哽咽的聲音,就覺得這對父子之間,不是真的沒有,只是隔著一層誤解而已。
顧國公對顧風簡的父是如此的強烈,又因為過分的笨拙和謹慎,被克制在他那看似平靜的表之下。
昨天晚上,他拋卻一切尊嚴,來同他兒子說清楚了,恨不能將自己的心也掏出來給看。
他那麼笨,也只能做到這樣。
然而顧風簡卻沒有聽到。
難道因為,他們這對世上最親的親人,還要繼續那種形同陌路般的不正常關系嗎?
宋初昭想到這里,就覺得好難過。
“顧五郎,你是覺得我在騙你嗎?”
“我是覺得你在安我。”顧風簡轉過,角笑道,“其實大可不必。我心里清楚,也早做好準備。他平日公務繁忙,我與他在一起的時間很短,算不上有什麼深厚的誼……”
他張張合合,角始終上翹,可是夜里他的笑容并不清楚。
今夜的云層太厚,月都被擋住了。就算他不做出這幅表,也無人能看出他是否言不由衷。
宋初昭從墻上跳了下來,朝他跑過去。
“我父親居要職,我能理解他不由己。我并沒有非要得到他的贊賞或認可,你……”顧風簡見越來越近,說不下去,“……你做什麼?”
宋初昭沖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顧風簡下意識地想要讓退開,宋初昭說:“你不要!”
顧風簡只能放松,放緩語氣問:“你在做什麼?”
宋初昭說:“你爹今日就是這樣抱著你。”
顧風簡恍惚怔住。
宋初昭把下搭在他的肩膀上,鼻間又聞到了對方上的那香氣:“他說,‘我一直將你當最親的家人,一直想著你。你娘也是,你哥哥姐姐你是。全該怪我,往后我改。’他就是這樣說的。”
顧風簡沉默著,結不住上下滾。
這懷抱隔開了冷風,給他帶來陣陣的暖意。寬廣的肩膀環繞住他,男的低沉聲音中滿是安,在他耳朵邊一字一字炸開。
許久,許久沒有人這樣將他抱在懷里,和他說這樣的話。
上一次,就是他父親抱著他,一面抵著他的額頭,一面深深看著他的眼睛,同他認認真真地說,要帶他回家。
對方的眼睛深邃似海,帶著慈與關懷。他深信不疑。
之后那個男人卻消失了。
他們相遇,顧國公會避開眼睛假裝不見。他哭著懇求,顧國公會背過狼狽逃開。
他學做人的年紀里,認識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父親對他的欺騙。
明明騙了自己,卻從來沒有道歉。
……明明要騙自己,卻還要給出承諾。
“你相信我吧。”宋初昭說,“我不會騙你。”
顧風簡睫,聽見自己的聲音失了冷靜。
“真的嗎?”
宋初昭:“真的。我以我的名字與你擔保!”
顧風簡卻從這鄭重的誓言里品出兩分好笑。他心說,看來昭昭確實是很喜歡自己的名字了。
察覺面前的人放松下來了,宋初昭正待暢言,附近突然傳來窸窣的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靠近。
宋初昭倏地回神,腦海中閃過白,想起這里是賀老將軍的地盤。
快速松了手,往墻邊沖去。逃命似地飛奔上墻,再縱跳下。臨走還不忘提醒顧風簡:“我先走了,你當我沒來過!”
一離開,那些細碎的噪音立即消退,影中的人也不敢出來,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夜風吹出來的錯覺而已。
顧風簡木然地杵在原地,形一不。過了不知多久,突然抖著肩膀笑了出來。
他小跑到墻邊,對著方才宋初昭踏過的幾個地方研究了一下。
如今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也可以那樣靈活。
他照著記憶里的順序,一腳踩上去,慢慢攀到了墻頭。
長街的兩側,掛著一些照明用的燈籠,此刻還沒有完全熄滅。
昏暗的街頭寂靜無聲,只有一道黑影在寬廣的道路上行走。
那影子活潑地在地上擺,時不時擺擺手,晃晃腦袋。在快要看不清楚的時候,影子突然停了下來。
顧風簡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觀察這條長街,一半的世界被高墻所阻擋,另外一半的世界,卻在對比中變得更加廣闊而富有生氣。
他有點明白宋初昭為什麼會喜歡爬墻了。
那道影子舉起手,朝他的方向用力揮了揮。
顧風簡也抬起手做了回應,然后一直目送著對方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香燃盡了。
賀老爺問:“他走了嗎?”
何管事不敢說顧五走之前還抱了下他們三娘,點頭說:“剛才走了。”
賀老爺沒有了先前的張牙舞爪,只簡單地應了一句:“哦。”
賀夫人在一旁抱住他的手,依偎著他,說:“他們兩個若是能好好的,你就不要管了。我只希昭昭什麼意外也別遇見,什麼波折都不會有。別的事,想做什麼,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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