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不必大費周章同他解釋了。
馮玉貞閉目依偎在床柱上,說不清到底是松一口氣還是難過,自厭的水將卷漩渦,一頭沉淪下去。
直到溫熱的帕子按上皮,睜開眼,才瞧見崔凈空不僅去而復返,還端來一盆熱水,給蘸著拭。
馮玉貞愣怔地任由對方給了兩下,趕忙截住:“我自己來就好。”
崔凈空沒有堅持,遞給,開口卻打了一個始料未及:“嫂嫂為何等到天黑才去河邊浣?”
之前——兩個人三月初剛來村西,那時候馮玉貞還是多習慣端著籃午后去,亮堂堂的看得清,洗得也快。
太落山之后河灘暗流涌,加之線昏暗,一個不慎容易栽進河里去。況且昨晚上馮玉貞便隨口說過,自己是在傍晚河邊浣時見錢嬸子的,可見有些日子這樣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不得不作出改變?
直指關鍵的敏銳令無可遁形,馮玉貞垂下手臂,把手帕一團,倉皇應付道:“只是覺得太曬了一天,那時候水比較暖和。”
“倘若水溫真的舒服,那手怎麼……”
浸泡之后凍紅的手背和指節無一不在背叛自己,連忙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地把手進袖子里。
崔凈空仍在陳述事實:“因為之前白日便撞見過他們,無法,只得退讓一步,挪到晚上洗,可今天卻仍沒有避過。”
猜的分毫不錯,馮玉貞低聲辯白:“這沒什麼的,小孩子不懂事,只被說兩句丟兩個石子,掉不了幾塊。”
“真的沒什麼嗎?”
但青年不肯罷休,言語堪稱刻薄,直白道出本質:“你怕他們?”
“……”
“因為怕,所以不敢還回去;因為怕,所以只好天黑去。”
這種咄咄人的架勢無疑把馮玉貞最后一層遮布都搶走了,幾乎相當于靈魂赤站在面前。
馮玉貞手一撒,把握在手里的帕子扔到地上,眼圈都被噎紅了一圈。
“對,我就是怕!”
一直以來都怯懦不堪的人紅著的雙眼好像迸發出火星:“不他們,我誰都不敢惹!”
“你不知道,你怎麼能懂我!”只強那麼一會,馮玉貞看著他沒什麼神的臉,驀地覺得自己很可笑。
手捂住臉,脊背很悲哀的彎下去,抑地哭出聲:“不會有人了,不會再有人了,澤哥兒去了之后,我再沒有誰可以依靠了!”
“從沒人在意我,”哽咽著,“爹娘不為我做主,弟弟只知道加倍欺負我,老宅更……”
后面的話卻噎在嗓子里,沒有吐出來。崔凈空想,難不老宅和也有什麼淵源嗎?
馮玉貞養如麗嘉此弱好欺的,總歸并非是自愿的。有誰不知道這世道里還是蠻橫的人活得更自得一些呢?
時便由于跛腳遭欺凌,那時候還知道還手反抗,一瘸一拐走回去,娘卻厭煩丟給一句“蒼蠅不叮無的蛋”的數落,讓自己爭點氣,沒本事便莫要招惹別人。
年的貞娘就呆呆地被扔在原地,瘦小的孩拖著跛腳,連爬上床都費勁,夜里捂著傷口自愈,眼淚全流進枕頭里,淌進酸的心口。
被這樣教導長大,從沒放肆過什麼,哪怕呼吸聲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擾人清閑。
即使卑微如斯,命運也沒有放過。
概因從未接收到過意,哪怕尊重都稀,或許崔澤曾讓擁有過,但轉瞬即逝,可時隔太長了,時無沖刷下,甚至記不清崔澤的模樣了。
馮玉貞這兩輩子算起來不過幾十年的人生,實在是一出徹頭徹尾的悲劇。前半生釀苦酒,后半生強迫自己灌下去,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兀自淹沒在苦痛里無法自拔,頓然到床邊一沉,溫熱的吐息灑在面上。
淚眼朦朧抬眼,卻猝不及防正對上崔凈空那張白玉無瑕的臉,他屈兩手撐在旁兩側的床面上。從旁邊看,宛如把人牢牢全在圈在懷里。
“求嫂嫂原諒,怪我言語冒犯,”崔凈空的眼睛如同兩顆釘子要錐進心里似的:“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嫂嫂好像總看不見我呢?”
這是什麼意思?
連忙避開他近在咫尺的眼神,馮玉貞子微微后傾:“空哥兒莫要玩笑我……”
崔凈空一眨不眨的凝視哭花的臉,甚至罕見的出一個笑。他相貌生的極好,平日冷若冰霜的面容霎時如同春日燦燦的桃花:“果真不懂嗎?”
他緩緩近,馮玉貞無所適從,只能急急后仰,最后幾乎半都快躺倒在床上。
顧不得別的,匆忙手推在青年的口,甚至錘了他兩下:“你起來,別這樣……”
青年步步,邊噙著一抹近乎蠱般的笑意,這副皮囊便從神壇走凡間,了引人墮落的山中怪。
他聲音也輕飄飄的:“兄長做的事,我也能做,我可以為你做的更多。”
“這不一樣!”馮玉貞不想再聽了,心跳如擂鼓,的直覺在尖,離開也好,捂住耳朵也罷,不能再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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