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來客棧裏，裴晏舟一連吐了幾次。

整片的黑紫讓人心驚，傷口更是比隔壁倉凜嚴重了數倍，偏他還握著荷包不放，讓木大夫手裏的銀針遲遲落不到實。

林景修顧不得那些首可能在太守府引起的驚慌，也沒心思去琢磨城員被抓後的，他隻焦急地看著床上的人。

今日說到底，又是因著救他。

可若連李婉清都不識得這毒，尋不到解毒之法，裴晏舟怕是不會有上次河救他那般幸運。

“怕是得將沈玉鶴尋來。”

李婉清看著木大夫落不下的銀針，見著床榻上的人越發蒼白的臉，蹙眉開口。

今夜這事亦有責任，若不能將人從閻王殿拉回來，說不定就得賠命。

“你讓人去尋人，我去尋藥，若實在不行，便隻能試試以毒攻毒的法子。”

林景修這才看向旁邊的李婉清。

暗紅在燈火下尤為妖異，配著冷沉的語氣，倒也不失毒娘這名號。

“你打算去何尋藥？”

林景修皺眉，不相信，卻又怕耽擱太久，裴晏舟的傷勢越來越嚴重。

“去城外尋樣毒，若不放心，你大可讓人跟著我。”

李婉清瞧出了林景修的心思，未同之前一般與人爭論，而是看了眼旁側冷肅的暗衛。

“隻要木大夫紮了這針，便能緩解世子的毒，但僅是緩解無用，若想他無事醒來，我們不能再耽擱。”

頓了頓，李婉清看著他，又認真道：“我不會一走了之，先不說我有求於裴家世子，單隻是我與宋錦茵的相識，我便不會真做出那等事。”

林景修咬了咬牙，看了眼旁邊的玄衛，終是應下。

“我信你一次，若能救活他，我林景修欠你一份恩。”

李婉清認真打量了他一眼，而後收回視線，轉踏出了屋子。

床榻上的人角又一次溢出跡，驚得林景修顧不上其他，手便想先拿走他護著的那個荷包。

玉佩的損壞本就讓裴晏舟失了理智，昏迷後更是防備加重，不允許旁人他的東西，故而木大夫手裏的針，連裏側那一邊都無法靠近。

可若一直這樣下去，這人怕是等不到尋來解藥便會出事，而屆時馮易兩家什麽也不用做，便能重得一條生路。

......

宋錦茵在燈下一坐，便坐到了外頭天亮。

今日也該是喜慶日子，起又將火燒大了一些，並沒有休息的打算。

孫娘子在旁瞧著一切仿若平常，一雙眼雖著倦，但燒水燉湯，作一氣嗬。

“錦茵姑娘不如先休息一會兒？”

相時習慣了宋辭，冷不丁換了個名字，二人竟都有些不適應。

“晚些時候再睡吧，孫姐姐可是真姓孫？”

許是新一年剛開始便瞧見了日頭，宋錦茵心底的不安散去了一些，彎了彎。

“原是姓孫，隻是許久未用過自己的名字，便也極提起。”

宋錦茵聽罷點了點頭。

還好也不全是在騙，起碼一聲孫姐姐，沒有喚錯。

將昨夜便開始吊著的高湯放上旁邊的小灶臺，又給裏頭添了把火，這才拍了拍手道：“早上我給孫姐姐煮外頭的麵片湯，上次閑聊時說起過的。”

“這如何使得！”

孫娘子搖頭推拒，正說著，隔壁院子傳來些許響，讓小院裏的人一下便停了話頭。

“姑娘莫急，我過去瞧瞧。”

宋錦茵握著木柴的手停了停，想起一夜未回的裴晏舟，心中多添了些沉重。

以他的子，既是想著要守歲，無論那頭最後是何模樣，他都一定會回來小院，哪怕是京都城急召，他也定會來同自己道別。

可眼下一夜未見人影，唯有一種可能，便是他來不了。

不是被事絆住了腳，而是了傷。

宋錦茵眸沉了沉。

回過神後，又起用勺子舀了舀湯，直到離開的孫娘子又回到了小院，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這站了許久，忘了許多準備要做的事。

“姑娘。”

來人瞧了一眼，而後垂眸，遲疑了片刻。

“隔壁，可是世子回來了？”

“不是，是玄衛來拿世子的東西。”

孫娘子說得有些慢，語氣中著小心翼翼，輕蹙的眉心一直未鬆開。

“世子臨時領了京都城送來的差事，已經連夜離開了城，往後隔壁的院子會空下來，不會再住人。”

“世子說，允諾姑娘的放手，便從今日開始兌現，姑娘大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世子他再不會出現在姑娘側，更不會再惹姑娘不喜。”

宋錦茵手裏還握著勺子，上頭白的湯滴落，帶出陣陣香氣。

許久，才輕笑了一聲，似有釋然。

“好，孫姐姐不如吃過早膳再走？”

麵前姑娘話裏的平靜，讓孫娘子下意識抬起頭。

以為多會有一句詢問，亦或有些不舍，好歹問上一句，為何會這麽突然。

可什麽都沒有。

宋錦茵乖順得好像是在聽旁人的事，未有一除鎮定以外的任何緒。

“還是孫姐姐要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我......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在這坐坐再走。”

孫娘子突然就改了主意。

聽聞主子了重傷，想必待人醒來，應當會想多聽一些錦茵姑娘的消息。

且看著眼前姑娘眉眼間的倦，想該是多待一會兒，更為穩妥。

孫娘子站在一側，看著灶房裏的姑娘忙了起來，為緩解心中著的事，索蹲在角落裏，替人喂起了兔子。

隔壁小院也有一隻，玄衛在問是帶去給主子，還是丟在這不管。

孫娘子想了想，還是讓人一並帶回了客棧。

兔子是主子除了錦茵姑娘外，唯一花了耐在上頭的東西，且起因，也皆是因著姑娘，如今主子傷勢嚴重昏迷不醒，這兔子，興許還能陪一陪他，當個念想。

“往後姑娘，可還會住在這間小院？”

孫娘子瞧不見前頭姑娘的臉，隻是見作利索，不免又忍不住開口問了問。

“會再住些時日。”

宋錦茵回頭瞧，眼中被熱氣熏出了一層霧。

往後沒了裴晏舟和他的人，這興許會更冷清一些，說不準還會瞧見形形的人，到從未遇到過的危險，但如今有些疲憊，需得在子穩定一些以後，再尋其他去。

“那姑娘以後可還會回京都？”

“大抵是不會。”

宋錦茵搖了搖頭，突然想起盒子裏裴晏舟留下的東西，手上作頓了頓。

孫娘子一直未從的臉上瞧出不妥。

唯有那雙烏黑眸子在最開始聽見消息時，有轉瞬即逝的閃，其餘便再無不同。

索帶著歎息靜了心，沒再想著打探。

直到嚐了一口宋錦茵遞來的麵片湯。

鹹了一些，不像平日裏該有的手藝。

......

送孫娘子行出院中時，整個小院被人收拾了一遍，連未住人的小屋也安置得井井有條。

四掛著的花燈搖搖晃晃。

宋錦茵行到院中，笑著同人道別。

這次還是信了裴晏舟。

他說的離開，大抵是真不會再出現在跟前，故而這些人，往後應當也不會再瞧見。

“多謝孫姐姐。”

宋錦茵又道了一句謝，隻是話音剛落，便有敲門聲響起，克製著沒有太大的聲響，但聽著便是急切。

孫娘子一臉警惕在前頭開門，卻見林景修帶著玄衛站在門外。

長袍上沾染了從屋簷滴落的水珠，甚至還有一兩滴落在他臉頰一側，可他顧不上抬手去，隻定定地看著院中的宋錦茵。

“錦茵姑娘曾應下他過完這個年節，今日大抵也算的吧？”

來人許是因著一路行來急切，聲音有些不穩，又不想同上次那般無禮，便刻意放緩了語氣，試圖讓自己顯得溫和一些。

但宋錦茵仍是心裏一沉。

本就不信裴晏舟會放下道別突然離開，隻是他們不說，想，大抵便意味著不需要去問，故而多留孫娘子時，也未曾打探過一句。

“既是應了，那便算的。”

“那姑娘，可能再去瞧瞧他？”

林景修的話讓宋錦茵心中生出了一驚慌，抬手覆著肚子，隻怕聽見下一句，再無挽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