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驅逐和全
別傻了。
你既已做了雍國的代統領,必然能保全齊國。
那又何必要把自己置於兩難之境。
好好的日子過下去,不要單槍匹馬戰死。
魏子佩越過薑賁,向迎娶公主的馬車走去。
往日見兄長而不得憂傷困苦,魏子佩隻覺得太傻。
可如今,突然明白了這種傻,隻不過是“全”二字。
圍攏在公主府門口看熱鬧的百姓,把這些瞧得清清楚楚。
不斷有人把消息傳出去,惹得大家議論紛紛。
——“好貴重的賀禮!”
——“不是賀禮,聽說是聘禮!”
——“搶親啊?小夥兒長得還蠻神!”
——“神有什麽用,咱們國婿可也不錯。”
——“唔……郡守雖然沒人家好看,但這是名正言順的夫君嘛。”
——“等一等,公主殿下出來了,怎麽看起來公主和小夥兒才登對?”
——“你屁可別坐歪了,你是魏國人,那小夥兒可是雍國的。”
瞧熱鬧的人往前推著,爭先恐後來看三人的對峙。
“那不是雍國的,”雍國正使被得雙腳離地,忍不住想要撇清幹係,“那是齊國公子!”
沒人管他說了什麽,百姓們沉浸在激萬分和同的緒中。聽到魏子佩拒絕,甚至有人悄悄抹了一把淚。
薑賁立在原地。
他看到魏子佩轉,看到鬢發間步搖擺東珠輕,看到眼中將落未落的淚水,然後覺到冰涼的服過
他的手臂,魏子佩已經走出去。
“別傻了”,是什麽意思?
他心裏念著這三個字,隻覺得五髒六腑碎了一般。
是真的變心了吧。
真的吧?
薑賁覺有人撞開了他的肩膀,是那位新婚國婿。
他沒有躲。
雖然想要當場把這男人殺了,但他如今甚至顧不得憤怒。
可惜了。
他竟然忘了為自己難過,隻覺得可惜了姐姐準備的賀禮。
那禮單的最後一頁,燒灼他視線的賀禮。原來姐姐準備這些,不僅僅是為了賀魏子佩,還是為了賀他這個弟弟。
薑賁僵地站著,直到聽見後有弓弩再次拉開的聲音。
一個高響亮的聲音穿熙攘的人群,厲聲道:“本公子在,竟然有人敢在舍妹大婚之日撒野嗎?”
自稱公子,應該是魏國公子魏忌無疑了。
聽聲音,似乎是從公主府傳來。
眾人紛紛看向那麵敞開的大門,那裏的護衛仆從已經跪倒,過高大的門廳,可以看到魏忌一襲白緞錦袍,立在院中。
他手裏握著一張弓,引弓待發。
“如此蠻橫,當就地格殺。”魏忌道。
他眼中幾分厲,似乎本無心去辨認門口站著的高大男子是何份,拉滿弓弦的右手已經鬆開。
薑賁沒有來得及躲。
那支箭釘他的肩頭,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向前一步險些跪倒。他口中悶哼一聲,轉拔劍時,看到人群中拚命想要過來的雍國正使。
“住手!這位是齊國公子!”
薑
賁能看懂他的口型,然而他的聲音,都被百姓驚慌的聲淹沒。
魏忌本不打算近戰。
他把一支支羽箭出,一次次過來。
魏國公子可百步穿楊,自然也可以在百步外,把薑賁紮刺蝟。
薑賁用劍格擋,卻並未退讓。
第一箭刺左肩,第二箭刺小,第三箭後背……
好在後麵的那些,都因為力道不夠,或者略有偏斜,被薑賁持劍擋下。
“護衛何在?”
似乎已經極度氣憤,魏忌索丟下長弓拔劍走來。
“在!在!”
山呼海嘯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聲聲令人栗。
“殺了他!”
魏忌已經看到薑賁的麵容,卻仍舊揚聲喝令。
這是要同齊雍兩國撕破臉了。
麻麻的箭雨向薑賁飛來,疾如閃電、無孔不。
薑賁仍然沒有退開。
然後他發現,在這驚心魄抵擋箭矢的瞬間,他已經不再是孤一人。
魏子佩站在他邊,手中握著一把劍。
“兄長,”在格擋的空隙間看向魏忌道,“你不能殺他。”
“如何不能?”魏忌施施然站著,角微揚,“殺了他,便是殺了雍國衛尉軍代統領,便是殺了齊國公子,不虧。”
不虧嗎?
不怕引來戰事嗎?還是為了震懾敵國?
形勢的張讓魏子佩一時失去了判斷力。
而圍觀的百姓為了避開箭矢,也已經逃開大半。
餘下的終於聽懂薑賁的份,心有餘悸地大聲歎。
“原來竟是齊國公子!”
“真是跟
殿下好登對。”
他們議論著,全然不顧臉已經紅茄子的新郎,郡守蘇放。
劍雨過後,魏忌終於走到了薑賁和魏子佩麵前。
薑賁持劍擋著魏子佩,他隻覺得他的心快要從口跳出來。
舍命來護自己,縱使死了,也無憾事。
可魏子佩又撥開他的手臂,走到魏忌麵前。
“為什麽?”
為什麽要殺他,你明明知道我……
當著這麽多人,後半句話窩在魏子佩心裏,說不出來。
“為了魏國的麵,”魏忌聲音冷淡道,“你且退開。”
長街安靜如夜,就連那些五大三的護衛,也都紛紛屏息。
薑賁在眾人的灼灼目中,牽住了魏子佩的手。
的手那麽,並未掙。
“若不退呢?”
薑賁盯著魏忌的眼睛,把魏子佩拉到後,另一隻手握寶劍。
“若不退,本公子就當清理門戶。”
那些一直被魏子佩忍的淚水奪眶而出。
“若跟我走呢?”薑賁問。
“跟你走,便等同離族籍,從今日起,再不準踏魏國半步。”魏忌神冷漠。
“兄長!”魏子佩上前一步,在哭泣中抖。
知道魏忌的。
他雖然常常以溫潤和煦示人,但也倔強專斷說一不二。
今日隻要魏子佩敢離開薑賁,薑賁便會被殺。
而若護著薑賁離開,也從此就不再是魏國的公主。
魏子佩靜靜站著。
覺到薑賁肩頭的鮮滴在自己袖上,順著袖,再淌
他們二人握的手心。
他才過重傷沒幾個月,就又添新傷。
剛剛那些箭那麽,除了兄長中的那些,也不知還有沒有別的傷,會不會正中要害。
魏子佩這麽想著,緩緩鬆開了薑賁的手。
在薑賁不舍和心碎的神中,向前幾步走到魏忌麵前。
纖纖素手抬起,拔掉了頭上的步搖,出致的玉簪,解下綴著東珠的金冠,一一丟下。
長街上“叮咚”作響,那些貴重的像是被隨意丟棄。直到為了嫁作人婦而束的長發如緞般落,魏子佩才拎起裾,端端正正跪在魏忌麵前。
“子佩拜別兄長。”的聲音有些微弱,卻非常堅定,“並非子佩要舍家離族背棄魏國,實在是無法見薑賁白白丟了命。待我把他送回雍國,再來公子府請罪。”
的頭重重磕在地上,繼而起,再次牽起薑賁的手。
“走吧。”
走吧傻瓜,這一回,讓我護著你。
駿馬飛奔出城,在道上疾馳三裏,確認並無追兵,才勒馬而停。
“子佩……”薑賁心裏都是話,卻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
“閉!”魏子佩拉著他坐下,雙手用力,掰斷了刺皮的箭桿。
“子佩,今日你大婚,我……”薑賁忍著痛,仍舊開口。
“不要說話!”撕開他的服,食指和拇指按住傷口邊緣,把箭頭拔出。
箭頭離開,翻皮,流出更多的。有條不紊地清理創
口、敷金瘡藥,再撕開衫包紮。
這都是那一次到邊關戍守,跟兵將學的。
理完他的傷口,魏子佩問:“你自己能回去嗎?”
“不能。”薑賁坐在地上握住的手,怕逃開,幹脆又抱住了的。
魏子佩被他抱得彈不得,張的緒褪去,反而哭起來。
“你不要耍無賴,”道,“我與兄長從小好,這一次,他定然恨了我。”
“不會的,”薑賁一隻手鬆開,從地上拿起箭頭,“不信你看這個。”
黑的箭頭上沾滿鮮,若說有什麽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箭頭被刻意磨掉了倒刺,磨圓了角。
所以雖然,卻並沒有刺太深,拔出來時也沒有帶出和經絡。
這是專門為薑賁做的箭,為了中他,引袒護,繼而驅逐和全。
魏子佩怔怔地看著那箭頭,哭得更兇了。
還記得那日在公子府,魏忌說過的話。
——“新娘子出嫁,當然要開開心心的。”
——“信,送出去了。別的事,就不是兄長能夠左右的了。”
原來他一直都隻盼著自己開開心心的。
淚水模糊了視線,魏子佩覺薑賁抱住了自己。
出手臂,把薑賁也抱。
“對不起……”哭著道,“我對不起兄長。”
“對得起,”薑賁安著,“那個紫茄子能幹什麽?有我做他的妹夫,還能幫他不忙。”
紫茄子……
魏子佩想起他們離去時,郡守
蘇放那張臉。
他們一走了之,那些爛攤子,都得兄長收拾了。
“別怕,”薑賁安著,“本公子娶你,大禮一個都不會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共牢合巹乃至宗廟見禮,咱們都走一遍。到時候魏忌也未必就不會出席。魏子佩,”他鄭重又小心地親吻的額頭,“從今以後,你有另一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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