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粟米的手,順著蜿蜒向上的臺階慢慢地走。不疾不徐,悠然自得的樣子。
也虧了這臺階低矮,要不然,還真要費多力。
們來得忒早,路上本就沒幾個人。其實也不是早的問題,要不然除了那心思至誠之人,也沒多人會爬階上山。
山腳下有專供香客上山的車,幾匹駿馬并駕齊驅牽著幾輛連環車,一次能坐幾十人,一個人也就十文錢不到。像侯夫人這樣脾清奇的,還真是不多。
可這作法害人,卻不害己。也就走了一刻鐘不到,鶴蘭就在那吵著腰痛疼,心肝脾肺五臟俱焚,折騰得人不了。侯夫人說了幾句,也就痛痛快快地帶下山去乘馬車了。
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姨娘,咱們這都廢了好多功夫了,可千萬不能白來這一趟。你帶著二姑娘先爬著,也算是替府里,替侯爺為佛盡盡心。”
這娘倆一唱一和,那功夫都能搭臺子唱大戲似的,言辭懇切,眼神真摯,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姑娘,我看們就是故意的。”粟米一路上都在念念叨叨,“大姑娘有病了,呸,我才不信。那格子,壯的跟阿柴似的,使使勁都能把樹給扛起來,連個山都還爬不了?謊話。”
傅姨娘瞪,鶴葶藶趕掐掐的胳膊止住話頭,“小心下個月的月俸。”
侯夫人在府里不得侯爺喜歡,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子蠻橫不講理,云天候本就惱,之后還仗著父親的能耐作威作福,更是惹人心煩。
等到父親,原來的太子太傅辭了回鄉養老后,沒了撐腰的后臺,這才安靜下來三分。
傅姨娘與前后隔了半年府,知書達理,善解人意,而后又生下二姑娘,更是得云天候的倚重。幾乎夜夜留宿不說,還給分了三分的管家之權,跋扈如侯夫人也得忌憚三分。
傅姨娘看著弱,實則不是個好相與的。侯夫人從食住行上苛待不了們娘倆,就總從細枝末節上挑事,用份著人。
今個這事兒,保不準就是琢磨了許久,來使絆子的。
“侯夫人和大姑娘長得富態,自是沒咱們姨娘和姑娘有這走臺階的本事。”傅姨娘邊帶著的丫鬟開了腔,“咱們這些瘦的,得讓著點們。”
什麼是富態?不就是長得胖。調油這話一出,幾個人俱都是笑了起來。
傅姨娘笑著用手指點的鼻子,“你這里調油的真是名不虛傳,諷起人來也這樣好聽。得了,咱們慢慢走,晚點到侯夫人也不會說什麼,就當是春游賞景了。”
鶴葶藶咳了聲,笑意盈盈地附和。
母倆一人撐著一把傘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說說閑話,倒也好。傘是油紙的,上面畫著點點的小碎花。從后面看,人羅輕搖,腰肢纖細,傘骨清瘦,實在是漂亮極了。
誰也沒注意到,茂的林間正躲躲藏藏地貓著兩個人。一的草沫子,眼睛倒是亮的很。
“公子?咱這荷包到底送不送啊?”阿三用胳膊搗了搗邊直勾勾瞪著眼珠子的江聘,有點著急,“您別看了,給奴才個準話兒啊。”
“送,怎麼不送。二姑娘還咳著呢,你沒聽見?”江聘正盯著鶴葶藶垂在側的手看,被冒失的阿三回了神,反手就往他腦門上拍了一掌,低著嗓子罵他。
人的手圖還在他的腦子里晃來晃去,得他心里的。指若蔥,白得像蛋清兒,小小一只,著布料放著,隨著步子的走輕輕搖擺,極。
“那誰去送?”阿三捂著腦袋問他,“公子不是想在姑娘面前臉?您去?”
“不行。識得我,再看見我定得喊人來抓我。你去。”江聘拒絕得直截了當,還沒等他回話就一把將人給推了出去,“送不出去你就順著坡滾回來!”
他話說得太快,阿三還沒聽清,剛想再問一遍就被江聘一個大力撞到樹上,疼得眼冒金星。江聘以為他站在那不是不服管,還對著他屁踹了一腳,“麻利點,姑娘還難著呢。”
他們算是窺,當然不能走到人家的前頭,就得從后看。要是現在冒冒失失就出去,冷不丁后面冒出個大活人,還不得把人家嚇著?
阿三思量了一下,咬咬牙順著坡就往上跑。他得走到人家的前面再出去,裝作要下山的模樣才好。
山坡上種的大多是松樹,山石坑坑洼洼的,坡兒還不小。阿三這一路過五關斬六將,跑得不可謂是不辛苦。
江聘在后面看出了他的意圖,還高興。嘿,這小子今個聰明,不錯,給爺長臉。
可等再過了一會,他就笑不出來了。呸,這個慫包蛋,等你回來看小爺揍不死你!
阿三的臉上有的地方還蹭上了膩膩的松油,他不知道,只是拍了拍服上的土就出了林子。這蓬頭垢面的一臉匪相,還偏要裝文人雅士的樣子,邁著小鴨子步,走得腰板直,神清氣爽。
鶴葶藶看見從拐角下來個人時,還驚訝,手拍了拍傅姨娘的袖子,“姨娘,你看,有人比咱們到的還早呢。”
傅姨娘皺皺眉,帶著們往旁邊走了一步,“看那步履神態就不像是什麼好人家的公子,離著遠點,別沾上麻煩。”
看著前面的那幾人躲瘟災似的躲他,阿三有些納悶。但他也沒工夫去想為什麼,眼瞧著離得越來越近,他也趕往旁邊走。
鶴葶藶走在傅姨娘和粟米的中間,阿三還自作聰明地在面前轉了一圈,繞了個圓潤的角度再從粟米旁邊經過。走過幾人時,裝作不經意間地扔下了個荷包。
好看的一個荷包,姑娘家用的藕,一看就是好料子。
他站在離幾人幾個臺階遠的地方,溫潤地開腔,“姑娘,是你的荷包落在地上了嗎?”
鶴葶藶被他驚得一愣,腳堪堪懸著沒挨上地。低頭一看,可不是有個荷包。陌生的料子,陌生的繡工,還有后那個陌生的男子。
阿三笑著,禮貌地沖點了點頭,手指著腳下的地面。
鶴葶藶慌地回過神,生生把腳又抬高了一步,過那截臺階又往上邁了一層。扯著傅姨娘的袖子往上跑,“姨娘,咱們快點走吧。我瞧著那個男子有些怕。”
山上越往上就越冷,再加上被阿三神出鬼沒得嚇了一跳,這說了兩句話的功夫,咳了四五聲。
“……”阿三的笑僵住了。他覺得有些難過。
江聘藏在樹后頭都要氣瘋了,他撿起個石子一下子打上了阿三的腦門,惹來嗷的一聲。
阿三懂他的意思,盡管再不愿,也得趴下來,一圈圈地滾下去。這兒的臺階造得蠻合理,十幾級就有一個緩步臺,他只站在八。九節的地方,又常年跟著江聘練武,子骨壯得很,就算滾下去也傷不了筋骨。
可不傷是一方面,重點是,這事兒它丟人啊。
聽著下方的響,鶴葶藶遲疑了一下,攥著粟米的手臂往后看了一眼,正瞧見阿三呲牙咧地滾下去的樣子。帶飛,細塵被他得飛起,還伴隨著子撞上石臺階的砰砰之聲,畫面混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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