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仲夏，溫熱一帶暴雨接連幾日，逶迤山勢間白茫茫一片水汽升騰。

沙沙沙沙

腳、蹄子踩過積厚的落葉，不時還有幾聲的驢嘶在山裡回，由西向東，老驢抖著耳朵咀嚼青草，甩著的尾拂過背掛著的書架，敞開的小門被推回去，又被蛤蟆道人一蹼呯的開啟。

「再甩一個試試？」

蛤蟆打了一個哈欠，揭開腰間的繩子翻去驢背，蹦過上麵橫坐的人魚，來到驢頭上，盤坐下。

「良生，咱們可出天竺國了？」

殘有雨水落下的樹枝，陸良生走過幾步，闔上書本，抬起視線看了看雲正漸漸遊散，回頭間，重新紮起的髮髻間，約有幾縷白跡出。

「方向沒有，穿山過嶺也有數日唔，應該不會太遠了。」

走過一段，上來前麵泥濘的緩坡，視線變得凱開闊許多，招呼王風四人過來歇息，隨意尋了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繼續翻著手裡的典籍。

蛤蟆道人順著驢下，抓著韁繩一盪，穩穩落到地上，負著雙蹼走來仰起蟾臉，看著徒弟神專註的側臉。

「良生。」

「什麼事，師父？」陸良生移開視線時，那邊的蛤蟆道人抬蹼，圓圓的蹼頭點在腦側，「你的頭髮怎麼回事？！為何多了一些白髮。」

不遠，吹著火摺子的四人齊齊來。

呃

陸良生愣了一下，看了看那邊四人，隨即從髮髻間勾出那幾縷白髮垂在額角仔細打量一番，笑道：「可能是最近心的事太多，不知不覺就長了。」

「哼[ ]。」

這話蛤蟆道人就不贊同了，將頭偏去一邊：「為師心的事還了？怎的沒有？」

「師父，你心？」書生上下打量蛤蟆，角勾起笑很快又忍下去：「師父啊你沒髮的。」

「呃也對。」

蛤蟆道人低頭看了看頂的看不到腳蹼的肚皮，蹼了下禿禿的腦袋，瞇起眼睛盯了徒弟一陣，若有所思的轉過? 挲著下慢慢離開? 就連後徒弟『師父哪兒去？』的話語也置若罔聞。

盤、吊蔓藤的林，鳥鳴猴啼一陣接著一陣傳來? 蛤蟆道人負著雙蹼? 穿著短褂跳上一塊青石，朝的石瞅了一眼? 跳下來繼續負蹼往前走，嘆了一口氣。

唉? 也就老夫為你這徒弟心了。

相對於陸良生所說的那番解釋? 蛤蟆本就不信的，修道中人如何會像尋常人那般因為過度勞心勞力而白了頭髮，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隻是徒弟不願說罷了。

「哪裡能尋些草藥一類的補吃的也行。」

蟾輕聲嘀咕，蛤蟆道人撅著屁開草叢? 朝裡張兩眼? 一會兒爬去樹上，蹼去樹梢鳥窩，隻有幾片羽，跳下樹，又走了一截? 看到潺潺而流的戲水，跑去揭開溪邊石頭? 翻出一隻張牙舞爪的青蟹，片刻? 蛙蹼一揮，不屑的丟回水裡。

「還不夠老夫一口的。」

陡然後灌木窸窸窣窣一陣嘈雜? 『咕咕~~』幾聲傳來? 下一刻? 鑽出一顆紅冠的大腦袋，喙碧玉，兇戾的眸子也看到了溪邊站著的大蛤蟆，唰的沖了出來，出一羽斑斕，野型頗大，比人膝蓋還要高出一些，擺著冠歪了歪脖子，『咕咕』的低沉啼鳴越來越急，兩側翅膀微微開，壯尖銳的爪使勁刨地麵，颳起一層泥土，兇狠的撲了過來。

然後消失在陡然張大幾隻的蟾之中。

蛤蟆道人腦袋變得極大，鼓著兩腮咀嚼幾下，想起什麼，猛地一張口，將那野牽著粘稠的，一起噴去地上。

「你也敢在老夫麵前放肆，真當你是陸家村那隻老母？老夫吃你，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一片片在半空飄落下來，那野羽已經被褪的乾乾淨淨，在地上撲騰掙紮之中，被蛤蟆道人拖著爪丟到溪水淘了淘，提起來拖在後，往回走，出了這片林子，回到歇腳的地方，篝火已經升了起來。

「你們四個，把這隻給燉了。」

蛤蟆道人微微頷首，將野丟過去，轉去書架翻了一些調料出來，還有那件白圍一起繫上，負起蛙蹼便走去火堆。

樹下看書的陸良生抬起臉來，看著偌大一隻野溜溜的被四個書生手腳麻利的開腸破肚，用著調料醃製去味，臉上有些詫異。

「師父，你逮的？」

「小看為師了不是？小道士逮得，為師如何逮不得？」蛤蟆道人推著一塊石頭過去，踩到上麵，拿過旁邊王風遞來的木勺，往燒開的鍋裡攪，「這隻看模樣，應該也是此山裡的小怪，乃大補之，瞧好為師手藝。」

攪幾下，這才從圍兜裡找出準備好的調料，圓圓的蹼頭輕輕碾磨，一一灑進水裡，看的陸良生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掉進去，變一道菜

沸騰的開水有了香味傳出，淡而無味的沸人慢慢變了一鍋濃湯，早就剁數十塊的野被趙儻、馬流下進鍋裡，四人圍在鍋邊，看著裡麵塊直咽口水。

不久，猛火熬的濃湯好了，陸良生聞著香味過來，接過碗筷嘗了一口，微微蹙起眉頭，對麵四個書生也吃了幾塊，不由對視一眼。

「奇怪了，明明很想，為什麼覺味道怪怪的。」

「有的吃就不錯了，何況還是蟾大仙親手做的，知足吧。」

「也對，吃吃。」

蛤蟆道人握著蛙蹼放在下乾咳兩聲，瞥了一眼旁邊的徒弟：「怪嘛，可能味道是有些古怪，氣味不住，不過無妨，趕吃。」

陸良生將信將疑的看了看師父，不過還是夾了一些放在碗裡，多吃幾口，倒是如師父說的那般，怪，卻是要比尋常家禽的質要可口鮮，個頭也極大，跟棲霞山用聚靈陣養出的魚蝦倒是有的一比。

『等回去，不妨也做一個專門滋養家畜的法陣，若是可以，便在天下九州推廣開來，到時就不怕飢荒了』

之後，吃完飯，按著前行得路線，繼續東行，到的下午已經翻過了三座大山，夕西下，站在彤紅的霞裡，從山頂去延綿沒有盡頭的重重疊疊的山脈，以及一無盡的林，四個書生一屁坐去地上，心裡到絕。

西雲仿如燃燒起來，染出一片彤紅，勉強走下山頂，忽然間，約約聽到有人在唱歌，陸良生牽著老驢，帶著四個書生，尋著聲音的方向趕去，前方林間，正有一個老叟背著幾捆柴禾走去另一邊的泥路。

「老丈！！」

聽到不怎麼聽得懂的歌聲，陸良生卻是親切無比，明顯歌聲裡的辭彙是九州西南一帶的方言。

『終於回到大隋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