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親征吐穀渾,威懾西域諸國,這樣的功績足以讓皇帝在朝臣麵前底氣十足了,自然迫不及待的先開宴。
西雲泛起彤紅,昏黃的房間裡,陸良生從屏風後出來,換上那件麒麟氅,對著銅鏡紅憐飄來,給他理了理襟,書生笑著,偏頭看去還癱在小鋪上的蛤蟆道人。
「師父,跟我去皇宮吧,這次大宴,定能讓你大飽口福。」
床沿上,蛤蟆道人著眼睛坐起,迷糊的點了下頭,打了一個哈欠,走去擺在床尾的小櫃,翻出一件寬袖的黑袍子,繫上腰帶,腳蹼一蹬,跳去徒弟手上。
「走吧,走吧,為師也睡夠了,正好到外麵溜達。」
皇宮大家龍虎氣,紅憐是沒辦法靠近的,隻得撐著下趴在窗欞上,看著走出屋簷的公子回頭朝揮手離開,小聲嘀咕。
「皇宮裡麵是什麼樣子啊」
子的嘟噥,陸良生自然聽不到的,出了山門,早有馬車等候,坐進裡麵,車轅緩緩轉,車隨之微微輕搖去往長街。
「讓讓!前麵的貨郎勞煩擺一下你的竹筐!」
駕車的士卒朝前麵喊道,長街喧嘩,他聲音喊去好一陣,走在馬車前頭的貨郎這才反應過來,挑著貨擔靠去街邊。
的車簾,看著街上嘈雜熱鬧的書生放下簾子,將袖子裡的師父放去矮幾,看著蛤蟆道人耷拉著眼簾,一副昏昏睡的模樣,微蹙起眉頭。
「師父最近還在吃那回夢丹?」
「也不經常吃了。」
蛤蟆道人打了一個哈欠,拍拍蟾,直了兩條小短,腳蹼都在綳直時一一個難道的舒張開來。
「還有多久到?為師先打個盹兒,到了我。」
陸良生哪裡讓他繼續睡下去,那丹藥吃的古怪不說,當日蛤蟆道人所說的夢,他還想知曉。
急忙手拉一下師父的眼瞼,惹得蛤蟆道人將他手指頭拍開,鼓起眼珠:「幹什麼?!趁為師瞌睡手腳的,何統!」
「師父,我隻是不想讓你睡過去。」陸良生想了想,乾脆還是直接問出來比較好,將師父托到上,重新詢問了一下蛤蟆道人當日的夢境,後者頗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蛙蹼,「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嘛,那夢啊,黑漆漆的,無邊無際,好多雙眼睛閃著亮,在暗窺視,看的為師都不好意思了。」
陸良生抿著將師父所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記在心裡,隨後又問道:「那師父,可記得夢裡自己的穿著?」
「不記得了。」蛤蟆道人吹了下蛙蹼上連著的。
說話間,輕搖的車緩緩停下,外麵響起駕車的士卒聲音:「國師,到了。」
「師父,下車了。」
陸良生將蛤蟆道人放去袖袋,掀開車簾出來,視野間天已暗,暖紅的燈籠沿著宮簷廊柱延開去,上了白巖石階,有宦殷勤的迎上來,諂的笑起來,走去側麵引路。
「國師,這邊請,陛下在武德殿宴請此次出征的將士,國師小心腳下」
宦囉裡囉嗦一堆諂的話語,走過宮簷一排排燈籠,延過去的盡頭,是一座武德殿,常用來宴請朝中文武,或外麵征伐有功的將領,還未過去,守在門口的侍衛,連忙直背脊,一旁值守的宦連忙退到殿門口,扯開嗓子高喧。
「國師到!」
陸良生掀了掀袍擺,進殿門,裡麵喧嘩嘈雜,不喝高了的軍中大將拉著旁人笑罵勸酒,也有端起酒杯敬去首位的皇帝,聽到門外宦的高喧,紛紛停下來,朝進門的陸良生拱手。
齊聲道:「拜見國師!」
領軍其他戰線的將領或多或聽說了大鬥拔穀的戰事,往日宮中與三國國師鬥法,送先帝歸曹,哪裡敢怠慢,和國師好,將來若是有一天走了,說不得還能有先帝那樣的待遇,跟家人道別,跟親友說笑幾句,高高興興的離開人世,那才一個圓滿。
陸良生抖開寬袖拱手轉了一圈,人群當中看到屈元,朝他笑了笑,示意不用過來見禮,便是大步走去金階前麵,躬行了一禮。
「臣見過陛下。」
「國師,不必多禮。」楊廣滿臉通紅,帶著酒氣出了龍案,走下階,親手攙去陸良生,「宴先開了,沒有等國師,國師倒是不要怪朕。」
陸良生輕笑兩聲,這些小節他自然不會在意,與皇帝寒暄幾句,被請到金階一側,鋪有虎皮的席位坐下,宮上菜斟酒間,目掃過偌大的宮殿,沒有看到老人的影。
「陛下,越國公沒來?」
龍案後麵,正與一員將來示意的楊廣,停下邊的酒杯,臉上笑容沉了下來,低聲道:「朕派過人去請了,到的此時都沒宮,想來是不願給朕以及朕的將軍們慶賀。」
大抵心裡有氣,楊廣不願在這上麵多說,看到殿中一眾文武愣在那裡,一掃之前低沉,哈哈笑起來,「接著喝酒,接著鬧!」
隨後,端了酒水走去那邊,與豪的武將打一團,聊起西北戰事中一些趣事,更是笑的豪邁。
席間觥籌錯,氣氛熱烈,坐在那邊的陸良生自然也免不了,過來套近的員,期間屈元也過來,陪著師父喝了幾杯,被書生打發回去跟眾人敬酒。
「今時不同往日,日後你要多與陛下,還有其他員走,不能像當初那邊有修道中人的高傲子了,大鬥拔穀之事,是為師最後一次出手幫你,後麵的路要靠你自己來走。」
「弟子記下!」
「過去與他們喝酒吧!」
看著屈元一步兩回頭的走去那邊的熱鬧,陸良生嘆了口氣,夾一口菜慢條斯理的咀嚼,不時夾去一塊到袖裡晃幾下,蛤蟆道人探出長舌卷進口裡慢慢磨,豆大的蟾眼著袖口外的宮殿,眸底泛起一紅氣。
不久之後,宴席散去,鬧騰了一晚的軍中諸將這才三三兩兩的跟皇帝告辭,陸良生也朝他們拱了拱手,準備走出金殿,楊廣也有了些醉意,腳步蹣跚扶著石欄上的石雕,看著遠去的文武,笑道:「先生,你看他們,見到朕是不是與以前不一樣了?」
醉眼朦朧飄去站在旁邊的陸良生,也不知道說的酒話,還是一直憋在心裡的話,一腦的全倒了出來。
「先生朕沒讓你失吧也沒讓我父皇失吧今日之功,朕終於可以站直了腰板說話了終於不用擔心那些個臣子那些臣民,在背後說朕踩著兄長的肩膀坐上這大寶」
陸良生嘆了口氣,他知道麵前這位皇帝登基,肩上的擔子,楊堅天下有的人傑,做為他的兒子,楊廣所麵臨的力,以及廢除楊勇之後,他登基上位,帶來的流言,多都這位天子心裡有怨也不敢表出來。
「陸先生你說是不是還有那個楊素,倚老賣老,看朕往後怎麼收拾他還看他在朕麵前嗬斥來嗬斥去,把朕當小時候」
陸良生將跌跌撞撞的楊廣攙住,招來不敢上前的兩個宦,「陛下喝醉了,帶他寢宮歇息。」
「是,國師。」
兩個宦連忙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的攙扶起皇帝,走去殿門時,楊廣掙紮了幾下,回頭喊道:「朕不怕了!往後,朕要大刀闊斧把先帝願完,誰都阻不了朕——」
吶喊了幾聲,便被宦攙進了殿門,陸良生掃了掃上酒氣,徑直走去來時的廣場,乘上馬車過去宮門方向。
「師父,今日皇宮裡的宴席可還滿意?」
搖晃的車廂裡,陸良生倒了一杯清茶,解解酒氣,好半晌,袖裡沒有聲音傳出,也沒聽到師父的鼾聲,手了一下寬袖,裡麵空的,哪裡還有蛤蟆道人的形。
「難道師父還在宮裡?」
武德殿。
醉醺醺的皇帝掙開攙扶的兩個宦,帶著酒紅的臉上,沒有了之前酒醉的神,揮了下龍袖,將周圍人打發出去。
獨自一人坐去龍椅,端起桌上的酒杯,角咧開,嗬嗬的輕笑漸漸拔高,哈哈大笑起來。
「掃除吐穀渾下一個就是你了,越國公楊素,沒人能擋朕的路,始皇帝修築長城,擋匈奴,朕修大運河,惠天下百姓,一樣能做到千秋功業萬世留名!」
殿外,燈籠吱嘎吱嘎的搖曳,月拖著殿主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拉長,龍案後的皇帝端起酒杯灌去口中的同時,空的大殿之中,陡然有聲音響了起來。
「你要學朕?!想做萬世皇帝」
誰?!
楊廣口邊杯盞懸停,猛地在這一聲裡驚醒,唰的起看去四周,席間菜肴狼藉,殿燈柱燃著火焰呼呼的在風裡搖晃。
那聲音還在久久回。
「你要學朕,想做萬世皇帝,那你可問過朕沒有」
「你是誰?!」
楊廣一把將手中酒杯砸去地上,大聲呼喊宮中侍衛,卻是沒有一個人回應,『鏘』的一聲,他拔出放在劍架上的長劍,跌跌撞撞的走到殿中環顧周圍,厲聲喝道:「誰,出來!」
「誰?」
那聲音笑了起來,響徹殿宇之間。
「剛剛你不是已經唸到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