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連沉了兩日，遠方起伏的山麓泛起秋意的金黃，往南的道路，三山五嶽的行腳旅人、商販漸，道路延的北麵盡頭，煙塵漫卷，一道狂奔的影搖著銅鈴聲叮鈴咣當一陣響，過得許久，才緩緩停下。

沉的天下，老驢抖了抖頸脖的鬃，終於得閑的走去路邊啃食一些泛黃的野草，陸良生下了驢背，去前方路邊一茅草涼亭，拍了拍驢尾上係著的一紅繩，「暫且在這裡先歇息一陣。」

下方一捧隆起的泥土蔓延而來，書生的話語聲裡，『嘩』的四濺破開，孫迎仙衝出地麵，抹去臉上泥屑，重重了一口氣，將手腕上的繩子解開，收回袖子裡。

「差點一頭撞上石頭。」

那邊，書生從書架捧過還在瞌睡的師父，走去草亭，寬袖掃去石凳上的灰塵，坐下後拿出幾塊餅子掰碎攤在手心，一溫熱竄起，將上麵的米餅加熱發許多。

「師父，吃飯了。」

「呃」躺在陸良生繃開的袍擺間的蛤蟆，迷迷糊糊的醒轉過來，著眼眶，神還有些獃滯，「就吃飯了？良生啊，咱們這是到哪兒了？」

陸良生咀嚼著米餅，鋪開地圖刻紙，指尖順著來時的道一路往南，目測了一下與上麵標註蘇柳一帶的地名。

「尚有千裡。」

那邊道人進來亭子，跳去石凳拿過書生手裡一張米餅咬了一口，看著迷糊的蛤蟆道人：「老蛤蟆，這還沒到冬，一路上沒見你吭個聲。」

蛤蟆道人抱著一塊米餅懶得看他，簡單出：「彼其娘之。」

「你！」

孫迎仙正想罵回去，坐在一旁的書生抬起臉來，將他話打斷：「那老龍可報過姓名？」

其實到瞭如今近的距離，若是知曉名號，倒是可以先用月朧劍循著名號，對方氣機過去探探實力，若是那老龍道行深厚，也好做些其他準備。

道人叼著米餅想了片刻，擺了下腦袋。

「好像沒報過，一來就是興風捲浪，本不給本道說話的機會。」

「嗯。」陸良生看著地圖，南方多湖泊，有名的沒名，遍地都是，「此龍道行高深，如你說言，對方庇護那五通神，應該是知曉這五個妖邪行邪之事，但還能長久，必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為國師，隻要立廟，陸良生便有權乾涉，徹查對方罪過。

「在從地百姓香火，卻庇護妖邪，了龍筋都是輕的，就算他不知，也是犯了失察之罪。」

書生這番話，聽得道人一愣一愣，吞了吞口水：「這麼嚴重？要是這般，那老龍豈不是要跟咱們不死不休？那你派去的人，不是給人送餐嘛。」

「未必，你忘了本國師蓋上去的印令？隻要在這九州立廟，見印先弱三分！」

陸良生拍拍手上餅屑，站起來，走到亭沿，著天空黑的雨雲，雙目平和而冷漠，『半月有餘，快馬加鞭的話，宇文都應該到地方了吧。』

如此歇息了一陣，兩人一驢重新上路，陸良生看到鼓著眼睛坐在驢頭上的蛤蟆道人，忍不住開口：「師父不多睡會兒？到了地方再你。」

蛤蟆環抱蛙蹼，腦袋使勁的擺了擺，鼓起豆大的蟾眼死死的撐著。

「為師不睡了，一天睡幾次，太傷。」

「那師父當心一些。」

陸良生叮囑一句，還是牽起韁繩，與道人一路往東南方向過去，進那片多湖泊丘陵的兩州之地。

不久，綿綿秋雨落了下來。

遠去東南蘇柳之地，水霧瀰漫田間、山麓，一片煙雨濛濛的景象，此時的秋雨已下了三日，地麵泥濘，一支馬隊踏著積水泥濘，濺起一片片水花進了名金湖縣的縣城。

「前麵的讓開！」

「我等朝廷使者，爾等退讓躲避！」

長街上，披著蓑的商販聽到馬蹄聲，急忙躲開，進城的馬隊揮舞鞭子賓士而過，沿著兩邊漉的低矮房簷，徑直尋到此間衙門，守門的衙役看到數十人的馬隊駐足，蓑鬥笠下，是一從未見過的甲冑，臉倉惶的迎上了上去，拱起手：「此縣衙，不知諸位大」

「大什麼大！」

為首的漢子帶著一水汽踏上石階，輕描淡寫的揮臂將上前的衙役推到一旁，大步走了進去：「本將知曉此縣衙，特來尋你家大人，速讓他從被窩裡出來接令！」

到對方上傳來的兇狠，那衙役不敢多話，提著水火急急忙忙冒著雨簾跑去衙門，不多時，一個形佝僂，穿著袍的縣令跟在那衙役後過來，旁邊還有兩人，看袍大抵猜得出是該縣的縣丞、縣尉。

三人一過來，站在縣衙門口的漢子摘下鬥笠，掏出一麵符印翻出底部朝三人亮了亮。

「本將皇城司衛左領軍，奉陛下、國師之令過來巡視蘇柳兩地。」

哎喲！

門口的縣令、縣丞、縣尉三人麵大驚，要說大，地方上的府君是見過的，再大的如刺史府的長史、司馬、功曹也都是遠遠見過一回，眼下來的，那可是京，還屬於皇城，那就是陛下麵前行走的人了。

三人屏住呼吸，子躬下去都不敢直起來。

「這位將軍還請吩咐，我等三人在此縣兢兢業業多年，定能辦好。」

宇文都掃過三人，手從麾下人接過詔令，站在縣衙門匾下展開。

「陛下製詔，國師降令，聞蘇柳兩州各縣，妖邪廟宇林立，有五通神之廟，大行邪之風，禍害鄉裡，愚弄百姓，今，國師印令，敕各縣徹查所有香廟，凡與五通神有關者，毀之，廟觀之地還於耕者！」

軍士殺伐之氣唸完這段詔令，有著別樣的氣勢，宇文都將詔令一收，在手裡，補充一句。

「此地可有龍王廟？」

對麵，三人中的縣令艱難的出聲音，點頭：「有。」

「國師有令，龍王廟一起推了！」

「這這」不僅，縣令急了，左右的縣丞、縣尉也有些猶豫，拱起手道：「這位將軍，龍王廟已立了許久，就在那邊金湖邊上，是保佑湖泊周圍漁民的，不能毀了啊。」

「不能毀？」

宇文都瞇起眼睛，向來在長安驕橫慣了，好不容易得了國師的差事，豈能就這麼罷手，一把抓住那縣令領提在半空，大步出去雨簾，單手一撐，翻上馬，將瘦弱的縣令夾在腋下。

「帶路！」

便是暴喝一聲：「駕！」縱馬踏著滿地積水，飛奔去往城外，後數十騎兵持著兵，一一縱馬跟上，沿著縣令指出的方位，出了西門往北狂奔數裡，鉛青的雨簾之中，半道上，遠遠看到一座廟觀有香客進出。

宇文都勒馬停下，坐在馬背上，距離七八丈，看見那廟門牌匾上的字跡——五通廟，頓時咧笑了起來。

「先拆他一座！」

大手一揮，數十騎兵過去，驅散裡外的香客，拿出卷在馬的繩子，套去房簷、樑柱，宇文都持著手中那一桿翅鎏金鏜大步走進廟裡，嘭的一腳蹬倒正中的香爐，香灰灑落，火星飛濺開，一雙濃眉下，目威凜掃過前方神臺五尊模樣各異的神像。

「將軍，將軍不可啊，鄉民崇信五通神歷來已久」

縣令追進來，隨後被兩個騎兵架著胳膊扔了出去，宇文都從未不聞外麵的哀求，目一厲，陡然「啊——」的一聲暴喝，手中長兵怒掃開去。

嘭！

神像裂開來，泥屑四飛濺，被生生劈開一條口子的泥塑向側傾倒，帶著揮砸的巨力，傾倒的慣，撞去旁邊另外一尊，接連幾聲撞，五尊神像一一歪斜倒了下來。

「屁的神！」

宇文都收起兵，轉回到外麵上馬，看去四周遠遠立足雨中眺過來的香客，聲音拔高：「國師令，邪之神像不配用香火！」

一勒韁繩，拎起那縣令奔去道，後的數十騎，朝著四麵響鞭子，戰馬嘶鳴，齊齊邁開蹄子狂奔，拖在騎士手中的繩索在跑猛地繃，矗立雨中的廟觀轟啪一聲巨響，房簷剎那間坍塌下來，梁木被拉出泥牆，高聳的青瓦屋頂瞬間陷下去，全是瓦片嘩啦啦的碎裂聲。

連天的細雨落下，沖刷去暴在外的五尊倒塌的泥塑，不負剛才的神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