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榆看著簪煙臉上的笑容,滿心警惕:“你被奪舍了?”
明明剛才在山腳下們還起過爭執,這人哭唧唧地向王爺告的狀,恨不得王爺懲罰,這麼快就都忘了?
記得簪煙也不是這麼心寬廣的人啊……
事出反常,多半有妖。
簪煙虛偽的笑意一僵:“你這丫頭瞎說什麼呢?當著神仙真人的面,也不怕忌諱。只不過此地陌生,你我既然同去找水,結伴而行也可省得迷路不是?”
端著手走到覃榆和李菁跟前,表坦:“走呀。”
覃榆和李菁互相,往前頭示意一下:“你先走。”
簪煙也沒猶疑,聞言便走到了他們前面去。
土地廟外,穆清葭也已經主拉開了與周瑾寒的距離。仰頭重新著樹冠上的那些樸素的心愿:“王爺可有什麼愿想要實現嗎?”
“自然。”周瑾寒負著手,隨朝樹上,“本王希四野安定,百姓安居,大鄴境自此不再有戰爭瘡痍;也希活著的人都能好好活著,亡魂的怨氣都可得到平息。”
說這些的時候,穆清葭從周瑾寒的上再次看到了從前那意氣風發的年的影子,志向高遠,自信桀驁。
時間讓有些事變了,但也有些事,哪怕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也依舊沒有改變。
穆清葭的心頭有些。笑了笑,溫聲道:“王爺的愿太大了,囊括四境,延千百年,即便這棵桂樹里真有神仙,興許也做不到呢。”
周瑾寒不甚在意地抬了下角:“無妨,本王的這些心愿本就不是空想。神仙做不到的事,本王自己可以做到。”
“那祝王爺心想事。”
“你呢?”周瑾寒問穆清葭,“可有什麼心愿?”
“有啊。”
“是什麼?”
“比如覓得一個如意郎君?”
周瑾寒:“……”
本王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
穆清葭看著周瑾寒被耍后的表,不由發笑。正道:“既然是要祈愿,說出來不就不靈了嗎?”
走到了廟祝的桌案前,筆上沒有沾墨,在一塊木簽上虛畫了幾筆,然后串上紅繩走回了桂樹邊。
凌辰正點起一炷香給周瑾寒。
穆清葭看著周瑾寒從香爐前香起,看著他沉默地盯著上頭明滅的火。他最終仍舊什麼話都沒有對已經亡故的人說,盯了半晌后便朝穆清葭看來:“許好愿了?”
“嗯。”穆清葭也收拾了表,“好了。”
趁著邊上的人暫時散開,穆清葭在一旁石墩子上踏了一腳,足尖一點便掠上了枝頭。
隨著圍觀百姓的一片驚呼,穆清葭將手中木簽往上一拋。紅繩纏繞,無字木簽掛上了最高的枝頭。綠葉掩映之下,紅繩隨風飄,木簽與枝干撞出悅耳的聲響。
“怎麼沒寫東西?”周瑾寒問。
穆清葭雙手合十,心中默念“平安”二字:求自己平安,求他人平安;求現在平安,也求未來平安。
“我心里想著呢。”穆清葭回答,“神仙在上,都聽得見。”
覃榆很快求來了一壺水,還有一碗湯圓。隊伍歇夠了腳,再次朝恪州出發。
“這是土地廟里在分發的,王妃嘗一嘗,添福添壽。”
胡太醫在穆清葭的馬車里給診脈,聽了覃榆的話后又叮囑一句:“糯米積食,王妃切忌多食。”
“嬸嬸這病生得真辛苦。”李菁里塞著湯圓,囫圇慨道,“連東西都不能放開肚子吃。”
覃榆點了一點李菁的腦袋,笑:“小傻公子,王妃肚子里有小寶寶呀。每個當母親的人為了自己的孩子,都是要了一些苦的。”
“那我娘親當初懷我的時候,一定也很辛苦。”李菁懂事地說。
穆清葭和覃榆還當他又想起了傷心事,正要安,李菁已經笑瞇瞇抬起頭來:“幸好我剛才在土地廟時給我娘上過香啦。我娘知道我一直都惦記著,一定很欣。”
“對啦嬸嬸,剛才我們去找水,那個簪煙也跟去了。我在給我娘親上香時,也來了。燒的那個香味道特別重,也不知道為什麼。”
李菁說到這里,覃榆也覺得奇怪:“對啊,剛才還像轉了個似的,非要同我們一起去找水,奴婢接廟里給的湯圓時非得幫忙拿壺,吃錯了藥似的。”
穆清葭舀了一只湯圓正要送里,聞言不免一頓:“我們的吃食了嗎?”
“王妃放心。”覃榆道,“奴婢這次長了心眼,無論是水也好還是湯圓也好,都讓先試過一口才拿的。事先也不知道奴婢究竟要拿哪個,不可能往里頭做手腳。”
穆清葭這才放心:“那就好。”
“王妃上的寒癥漸消,正是要關頭,多留個心總是好的。”胡太醫看著穆清葭碗里的湯圓,像是想起了什麼,常年悲苦的神態間也顯出了一些笑意:“民間有個說法,說是婦人在孕期喜歡吃什麼都不是自己要吃,而是肚子里的孩子在貪。”
“子當年有孕時也同王妃一樣喜食甜,上元那日,是湯圓便一人吃了一海碗。待下從太醫院下了班回家,正見母親送大夫出門來。一個太醫自己的家里,竟有人吃東西積食,嚴重到要請大夫的程度。如今想來多有些慚愧。”
穆清葭微笑地聽著胡太醫說起他家中之事:“先生是想念家人了。”
“是啊。”胡太醫苦哈哈地笑了笑,嘆氣道,“在宮里當差,回家的機會。此次隨王爺賑災,來得也匆忙,沒有回去叮囑幾句。想來,都已經快一年沒有見家中母親妻兒了。”
“先生家在何方?”
“西城門丹桂巷。”
“是靠近容華街的丹桂巷嗎?”
胡太醫有些意外:“王妃怎麼知道?”
大鄴國都西城門,混跡的都是些沒家世背景可以倚仗的小人。商業發達,三教九流都有,住在城東的王公貴族從來不屑踏足。
雖然知道穆清葭出市井,但的言行舉止與思維眼界毫沒有小門戶出的局限,胡太醫一直沒有將當是與自己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
穆清葭溫聲回答說:“我昔日曾在容華街上開香料鋪子,對那附近的街道巷弄都很悉。丹桂巷因丹桂而得名,每到秋日,我都會去收集那整條路上的桂子,興許曾路過先生的家門也不一定。”
“這樣說來,倒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胡太醫微笑著欠了欠。
“說起來……覃榆。”穆清葭吩咐覃榆,“將我的頭油取一瓶來。”
“誒!”覃榆應了,很快從箱子里翻出了東西。
穆清葭將那用白瓷小罐封得嚴實又漂亮的桂花頭油遞給胡太醫:“這段時日承蒙先生費心替我調理。這罐頭油是我用去年秋天收來的桂花配上茉莉所制,香氣清淡寧人,雖不值錢但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先生替我轉贈給尊夫人,權當我謝先生辛勞,還先生切莫推辭。”
胡太醫沉默了片刻,將東西接了過去:“那下替子謝過王妃了。”
凌辰從前面折回來稟報:“王妃,快要到恪州了,王爺讓屬下來與您說一聲,接下來的一路都不會停隊休整,王妃可以在車里先睡一會兒。”
“好。”穆清葭開簾子往前看去。周圍蘆葦茂,曲折道通向一片林子。“此地人跡罕見,你們小心些。”
“是。”
胡太醫見狀便也告辭回自己馬車了:“王妃且安睡,下晚間再來替您診一次脈。”
“覃榆,送一下先生。”
因為要上下車,本就墜在隊伍中后段的兩輛馬車便先停了一停。
胡太醫形胖些,人又溫吞,下馬車時有些慢。覃榆替他拎著醫箱,他隔著車窗對穆清葭行了個禮,這才小跑著往后頭的馬車去。
風吹過,葦絮飄飛。
就在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蘆葦叢中傳來。穆清葭耳朵一,在察覺到危險的那一刻,幾支利箭就已經從車板隙中了進來。
“菁兒趴下!”
穆清葭厲聲高喊,手拉住李菁的襟便將他按倒在了車座上。
趁外頭還沒來得及來第二波箭,穆清葭當即從被褥中出長鞭寶劍,飛往車門外躥了出去。
“留在車里!”
李菁只來得及聽見的那句叮囑,再往外看去時,穆清葭的影已經沒了人群中。
外頭已經完全了。
在穆清葭的馬車遭到攻擊的那一刻,行走在前面的周瑾寒等人也經歷了一場箭雨。鋒利的箭矢從道兩旁的山崖和蘆葦叢中驟然急而來,許多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喪了命。
戰馬嘶鳴,風聲鶴唳。
周瑾寒斬落大半箭矢半瞇起眼,看到箭雨過后,許多蒙面黑人手拿刀劍自蘆葦叢中竄出來,口中大著“殺”朝他們沖來。
這是一伙人數五六十的殺手,功夫算不上多好,卻明顯是有備而來。他們在沖進隊伍之中的那一刻就先撒出了一把藥,似乎是石灰,許多將士中了招,紛紛捂著被灼傷的眼睛哀嚎起來。
這些殺手一個一刀,毫不留地抹了他們的脖子。
其中一個殺手在石灰散盡后往正在隊伍前后一掃,定在了那騎在黑大馬上正折向他們沖來的人上:“周瑾寒在那兒!兄弟們,隨我上!取了周瑾寒的人頭,回去拿賞銀!”
話語盡,一伙人嗷嗷興地著,當即提著刀劍朝周瑾寒迎戰而去。
銀蛟快如一道黑閃電。然而中途卻從地下升起一鐵鏈,一下絆在了銀蛟的前蹄上。
銀蛟一聲長嘶,保持著往前沖的慣往地上栽去。
“王爺!”凌辰驚恐高喊。
穆清葭也隨之朝周瑾寒看去。
后兩柄大刀破風砍來,穆清葭形一錯往后退了一步。刀刃砍到前,穆清葭手中長劍飛旋一圈,一下割斷二人腕心經脈。
大刀手,穆清葭兩臂曲起,手肘往后狠狠擊中兩個殺手膛。重新握住劍柄,烏發袂翻飛間,鋒利劍刃就已經割開二人咽。
左手長鞭卷起地上鋼刀,穆清葭手腕一抖,直接將刀甩向前頭于道路左右拉著鐵鏈的殺手。
其中一個殺手被帶著強勁力道的刀尖劈中了腦袋。與此同時,周瑾寒也已經一把拉起韁繩。腰間劍落于手,他一踏馬背倒向一側,劍鋒直取另一個拉鐵鏈的殺手命門。
銀蛟被大力往后拉去。極強的力道生生化解了它往前倒的趨勢,它的兩只前蹄都被拉得揚起。
那幾個沖著周瑾寒而來的殺手已經到了跟前,銀蛟眼中升騰起怒火,嘶鳴聲中,烈馬縱往空中一躍,鐵蹄猛地踏在了最前面的那個殺手腦袋上。
被幾百斤重的烈馬當頭踢中,那原本滿臉興的殺手當場腦瓜崩裂。水混著腦漿淌在地上,至死,他面目全非的臉上還揚著一抹癲狂的笑。
其他殺手被這一出嚇破了膽。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周瑾寒人瘋,連他騎的馬都這麼瘋!
他們看著周瑾寒眼中的那抹殘酷的狠勁,下意識地想要掉頭跑,然而現實哪里還會給他們反悔的機會?
細長的劍反著日向他們襲來。他們只覺得眼睛被灼烈的亮刺得瞎了一瞬,還沒等視線恢復清晰,脖頸便是一涼。
驚恐的喊聲湮滅在嚨里,他們瞪大的眼睛所看到的最后一眼,便是自己的子趴趴倒向地上的模樣。
頭顱與飛濺的鮮一起在后空中翻飛。周瑾寒策馬提劍而來,仿佛尸林海中帶著喪鐘聲而來的一尊殺佛。
這些殺手原本以為自己的準備做得足夠充分,卻沒想到自己終歸是太過輕視敵人了。這支賑災隊伍里竟然不止周瑾寒一個難對付的,還有在西北大營里剿匪無數的鐵將軍,訓練有素的王都銳,甚至還有藏在馬車里的一個絕頂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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