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也跟著著急，明嶽是個好孩子，雖說家裏窮了一些，可人家一家子都勤快呀。明嶽和弟弟整日跟著韓敬傑到找活兒幹，這一二年間，也攢了幾兩銀子。但幾兩銀子對這個家庭來說，真派不上大用場。

這回下大雪，家裏的廚房塌了，正房後麵開裂了，韓敬傑找了兩個大木樁頂住了，暫時沒有問題，但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倒了。

韓敬傑夫婦托人給明嶽說親，說了一年都沒果。人家一看，家裏這樣窮，一窩子兒子呢，閨來了還不得窮苦。

柴氏原本想說個和自己一樣的，娘家窮，能幹能吃苦。可那樣人家的娃，要的聘禮都高。柴氏自己家裏當時也是要了好幾兩銀子的聘禮，韓敬傑問韓敬平借了一大半才娶了柴氏。

夫妻二人如同被彎了腰，整日愁眉不展。

這一日，葉氏正在倒坐房裏坐著。和蘭香一人掏了個火爐，把腳擱在上頭烤，用一件破棉襖包住了和火爐，一小會子，裏頭立刻熱烘烘的。

今兒是背集，南邊的小窗戶隻留了一條隙。若有人來打油，會扯一扯外頭的繩子，裏頭的鈴鐺就會響。

葉氏正和蘭香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閑話，忽然，鈴鐺響了。

葉氏拿起上的棉襖，起把窗戶打開了，頭一看，隻見周婆站在了外頭。

周婆笑著和葉氏打招呼，“侄媳婦，老婆子在家閑著無事，來找你閑話來了。”

葉氏有些納悶，周婆一向是無利不早起，去誰家，必定就是有目的的。如今自己家裏還有兩個孩子沒定人家，難道是來給孩子們說親事的？

不管心裏怎麽想的，葉氏立刻笑著和周婆說話，“嬸子能來，我高興著呢。蘭香，快去把大門打開，讓你周阿進來。”喵喵尒説

蘭香跑到門樓把大門打開了，周婆進來後笑著對蘭香說了句好孩子，然後到倒坐房和葉氏說話。

自從明朗把學堂接到手之後，葉氏每天都要去學堂給孩子們做晌午飯，蘭香也跟著在那裏吃。如今家裏隻有早上和夜裏兩頓飯，故而廚房裏也不再備熱水。娘兒兩個晌午在學堂裏都喝過了湯，臨走時用水釜裝了一些熱水。葉氏吩咐蘭香從水釜裏給周婆倒了一些熱水。

這水釜還是葉氏最近才添置的，貴的很，冬日裏可以存熱水。有了這個東西，一天到晚都有熱水喝。葉氏還想著給梅香也添置一個。

周婆喝了一口熱水，開始和葉氏寒暄，“侄媳婦如今的日子真呀，我老婆子一輩子都想不到了。”

葉氏忙客氣道，“看嬸子說的，我也是個種田人，田裏地裏，哪一樣我不幹呢。倒是嬸子，一輩子不下田地，我們都想不來呢。”

周婆嘿嘿笑了，“都說侄媳婦是個實誠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今兒來，是有事跟侄媳婦說。”

葉氏忙正道，“嬸子有什麽事隻管吩咐。”

周婆笑著看了一眼蘭香。

葉氏想了想，“嬸子放心，我這個小兒，從不到外頭多言多語的。”

周婆咧咧，“侄媳婦教孩子，我自然是放心的。我說的不是侄媳婦家裏的事，是我有事拖侄媳婦幫忙呢。不瞞你說，我這裏有個姑娘，家裏有田地有作坊，但阿爹命不好，一輩子娶了兩個婆娘，就得這一個閨。如今年紀到了，想招個婿。我聽說侄媳婦族裏有個孩子，很是勤快，因家裏窮說不上媳婦。我想請侄媳婦幫我問問，願不願意這門親事。姑娘家裏說了，隻要是個勤快肯顧家的，窮一些無所謂，家願意給三十五兩銀子的聘禮。”

葉氏愣住了，半天後問周婆，“嬸子說的是哪一家？”

周婆斜睨了葉氏一眼，“侄媳婦還跟我裝糊塗，你們族裏那一家有四個兒子的，聽說窮的很，這場大雪一下，房子都塌了。”

葉氏繼續發愣，“嬸子，這事兒，這話，我張不開口啊。我知道嬸子說的是哪一家，就算方家裏好，可也不能要人家的長子呀。”

周婆嘬了嘬牙，“侄媳婦，我跟你說實話，這是我自己挑中的。我認識這孩子，他時常跟著他阿爹到鎮上找活兒幹，真是個勤快的好孩子。說真的，也就是這樣的孩子，我才敢說親。要是那些不靠譜的人家，我就算說了，以後人家姑娘爹娘不在了，欺負人家姑娘，豈不是我造的孽。”

葉氏心裏不置可否，周婆居然還能說出這般有良心的話？

周婆又喝了口快涼掉的水，“侄媳婦，我就是請你幫我問一問，若事，我分你一半人錢。”

葉氏急忙搖頭，“嬸子，我不要人錢。嬸子要是能給這孩子說個媳婦，我請嬸子喝人酒。人家兩口子十分看重這個長子，我再不能開這個口的。”

周婆又央求了幾句，葉氏仍舊拒絕，周婆最後悻悻地回去了。

周婆想把明嶽說給人家做上門婿，曉得這種事要挨罵，最後就算說了，男方家裏得了好，剛開始還好，時間一久，說不定心裏還會埋怨你。

周婆想讓葉氏幫問話，就是看葉氏如今份不一般，誰知道葉氏看著好說話，卻抵死不從。

周婆無法，最後隻得讓小兒子陪著，自己跋山涉水往韓家崗去了。

柴氏一見鎮上的周婆來了，頓時心驚跳。平安鎮的人都知道，周婆說親一說一個準，可手爪子長，要的人錢高。

不管心如何忐忑，仍舊笑著接待了周婆。

周婆看了一眼這家，家徒四壁啊，想要給四個兒子都說上婆娘，太難了，不如舍了一個，全所有人。

多窮人家，因為兒子太多，最後總有個把個打了。

周婆先和柴氏你來我往地說了許多客氣話，最後漸漸地了些話題。

柴氏臉很難看，但不敢得罪周婆。

周婆把話帶到了之後，讓柴氏多想一想，自己又跋山涉水回鎮上去了。回去時因路不好走，好懸沒摔著。

周婆走後，柴氏眉頭鎖的能夾死蒼蠅。

明嶽是最看重的長子，如何舍得。再說了，就算說別的兒子，一個也舍不得啊。

可，可就算舍不得，要怎麽辦才能給四個兒子都娶上媳婦啊。

韓敬傑回來後，柴氏把這個事告訴了他，韓敬傑同樣皺眉頭。

夫妻兩都是一樣的心態，舍不得這個大兒子。可周婆隻給了他們兩天的功夫，要是不答應，就丟開此事，要是有意，兩天後去找，保管能說。

韓敬傑和柴氏不想答應，最後，明嶽主找了父母。

他跪在了父母麵前，“阿爹，阿娘，不是兒子想去福。弟弟們眼見著都大了，我打無所謂，可，房子眼見著要塌了，咱們手裏的銀錢隻能重新蓋房子，哪裏還能繼續給弟弟們說親。那家願意給三十五兩銀子，有這錢，不可以蓋上磚瓦房，還能給弟弟們娶上媳婦，剩下的再買兩三畝地，家裏以後隻會越來越好。”

柴氏頓時哭了，“我不同意，你是我頭一個孩子，死也要死在家裏，不許到外麵去。”

明嶽紅著眼眶看向柴氏，“阿娘，我出去了，咱們一家子都能暫時翻了。再說了，人家姑娘又不是不好，隻是沒有兄弟而已。兒子就算不在阿娘邊，對阿爹阿娘的心永遠都不會變的。”

柴氏頓時哭了起來，過來抱住明嶽，“都是阿爹阿娘沒用，都是我們沒用啊。”

韓敬傑也慚愧地低下了頭，明嶽說的一句不假，有了這三十五兩銀子銀子，可以修房子，先給老二娶親，還可以買幾畝地。然後再辛苦攢幾年，老三和老四說親都不用發愁。

若是指他們爺兒幾個這樣牛一樣幹，怕是四個兒子至有兩個得打。

韓敬傑沉默了許久，“阿爹對不起你。”

明嶽笑了，“阿爹，兒子不覺得委屈。兒子早就看開了，什麽子孫萬代，從大伯二伯到咱們家，哪一家不是一窩子兒子，可卻越來越窮，越來越多。我做上門婿，無非是名頭差一些，但說句大實話，若不是招婿，這樣好的人家，這樣好的姑娘，八輩子也不到我的。我聽明朗說過了，上門婿的兒子不能考科舉，但孫子就可以了。隻要孩子養的好，姓什麽又有什麽打的。”

柴氏哭的更厲害了，卻無言以對。

明嶽又勸他們，“阿爹，阿娘，這是兒子唯一的機會了，也是咱們家的機會。何必在乎外頭人的流言蜚語，梅香姐姐當初一力撐起家業，人家都罵母老虎。如今呢，誰比得過們？”

韓敬傑有些意，半天之後，他看向明嶽，“好孩子，是阿爹對不起你。”

明嶽勸了父母，第二天，柴氏就去找了周婆。

三天後，周婆來話。那一家父母讓明嶽先去住一陣子，對外隻當說請的學徒。若是親事能，過了年就下聘禮親，若是不了，人家給些工錢，再把明嶽打發回來。

柴氏明白，人家這是想查看明嶽。

明嶽高興地帶著兩件破舊的裳去了，臨走前吩咐大弟弟聽父母的話，照看好弟弟們。

明嶽去了那家之後，也不刻意表現，就如同平日一樣，勤快、老實，不多言不多語。

姑娘的父母很喜歡明嶽，姑娘自小就知道自己要招婿，如今這樣的，已經是很難得的了。之前婆給說的，不是有殘疾就是好吃懶做。

姑娘一點頭，家父母立刻放了明嶽回來，然後火速定親，等開春後就親。因明嶽勤快，嶽父母看在婿的麵子上，多下了十兩銀子的聘禮，還加上許多尺頭和吃食。

等明嶽婚事一定，整個韓家崗都轟了。有嗤之以鼻的，有搖頭歎息的。韓敬傑夫婦又高興又心酸，媳婦他們也見過了，是個好媳婦，隻是，兒子卻要去別人家了。

明嶽非常高興，嶽家對他好，姑娘也很不錯，若不是上門，他哪裏能找到這樣的姑娘。他一直在勸父母，還把嶽家給的聘禮全部留給父母，除了兩新裳，他什麽都不要。為此，他特意找過嶽父長歎了一番。嶽父見這孩子知道心疼家人，心裏高興，隻要能暖熱了他的心，等過兩年有了孩子，也就和我們親了。

嶽父家裏家資厚，不在意這些東西，答應明嶽全部留給他父母。

就這樣，明嶽力排眾議去做上門婿，給一家子贏得了息的機會，他自己也有幸找了個好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親親們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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