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裴晏舟跪在大殿上，並未替自己辯解半分。

甚至在聽見剿匪後讓他思過的旨意，竟還覺得慶幸，慶幸他能安心去追回宋錦茵，去一點點哄好。

可崇安帝話鋒一轉，在嗬斥後又提起了他的婚事。

賜婚聖旨被公公拿在手上並未打開，饒是裴晏舟沒看，他也已經知曉，裏頭確確實實是寫了許家姑娘的名字。

“你之前一直向朕表明，若不是心之人，你寧願不要世子妃，如今朕再問你，這婚事，你接還是不接？”

裴晏舟拒接的話停在了邊。

他之前雖曾說過氣話，不會顧及宋錦茵在後院的生死，但他始終想著娶了世子妃後，要給留一個能護著自己的份。

可後來他越來越不放心。

他總覺得，像宋錦茵這麽倔強又不願低頭的子，什麽份都護不住。

唯有他娶一個識大的世家，亦或心有家族和子嗣的子，子沉穩，才不會盯著妾室出手。

可如今他卻明白，誰都不行。

誰在後院，都有可能會傷害他的宋錦茵，他不能要世子妃。

隻是他也明白，崇安帝這一問，並不是真想聽他的心裏話，而是要看他低頭。

帝王麵容不得挑釁，忍他三日，已是極限。

若不是他剿匪在即，上又有能被利用之，今日來請他宮之人，便不會是他曾經的手下，他也早就被進了大牢。

可林景修說得沒錯，他要尋回宋錦茵，要護一世，手中權勢便丟不得，一旦有了衰敗之相，單憑國公府裏的人，都能狠狠咬掉他一層皮。

思及此，裴晏舟掀袍跪地，隻是請罪的聲音不卑不，也未提及婚事一個字。

他知曉，不管他低頭與否，這聖旨一定不會順利送到他的手上。

果然，崇安帝在聽到他的請罪後沉思了半晌，而後大手一揮，讓公公帶著聖旨退了下去。

“許將軍府早已得了朕賜婚的消息，但你的賜婚聖旨，朕不會再如此輕易給你，朕要一個沉穩且清醒的臣子，待你思過後，若朕滿意，朕便再將聖旨送至你跟前，絕不會讓你丟了麵。”

頓了頓，崇安帝又道：“朕說過，你若真想娶許家姑娘，朕不會不允，隻是你最好早些站起來，若是讓許將軍等太久，覺得你怠慢了這場婚事，到時朕允了，他也不見得會點頭。”

許是外頭來了求見之人，崇安帝說話時還帶了些笑意。

但僅一個站起來，裴晏舟便心知肚明，皇帝要拿他當利刃刺向旁人，刺好了，他高興了，便一切好說。

裴晏舟沉聲應下。

在帝王眼裏，誰都是棋子，不是用在這便是那，誰也逃不開桎梏。

隻是他並不在意帝王後頭的那些目的，他亦需要帝王的看重，讓他能放手去做他要做的事。

故而眼前這一切，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各得其所，互相利用罷了。

離開時，裴晏舟瞧見了過來送參湯的皇後娘娘。

他請安離開，並未多留，隻是餘在掃過皇後頭上的金步搖時，突然想起了被丟進庫房的那套頭麵。

若是當時他主提上一句，或是直接將東西送到屋裏，是不是那個小姑娘，也會出旁人瞧見首飾時的欣喜？

可一切終究尋不到回應。

他而今隻盼，重回那座府邸搜查的人，能尋到他的宋錦茵。

......

而在崇安帝提起這場婚事時，許宜正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遊。

接了聖旨的第三日，隻覺心中空空，落不到實。

明明一切之前都有猜測，可當賜婚二字真的落在耳邊，卻莫名慌了神，哪怕消息被了下去，也隻覺不習慣。

總會時不時地想起以前，四人相過的日子。

“姑娘，前頭有好多侍衛在搜查，瞧著頗為嚇人，咱們還是別行這了，換一條街吧。”

“嗯。”

許宜掀眸掃過遠。

不懼那些侍衛，隻是此刻腦子很，不喜人多。

可這一掃，卻讓瞧見了一個悉的影，像是裴晏舟側的倉凜。

而在他後，站著一個形拔的男子，帶著銀麵，一墨綠袍子，站至一間頗為貴氣的首飾鋪前。

倉凜手中握長劍，同人說話間，沾染了幾分裴晏舟上的冷厲。

可許宜的眼，卻鬼使神差地落到了那個帶著麵的男子上。

“姑娘？那頭侍衛頗多，姑娘還是莫要過去，小心傷著了。”

“無妨，有倉凜在，應當是裴家世子的人。”

許宜披著紅頭蓬，底部繡出的金枝花葉隨著的作微微擺，張揚奪目。

隻是才剛走幾步，便聽見了一個悉，卻又一直被恨著的名字。

“在下確實同錦茵姑娘相識，但在下做著買賣，要說相識之人，怕是這整條街都裝不下，要是單憑這一點便覺得在下藏了錦茵姑娘，幾次三番帶兵來這搜尋，怕是有些說不過去。”

“且錦茵姑娘子不好，我若真想藏，又能將藏向何？”

許宜的步子微頓。

沒有再將心思放在那個麵男子上，而是在他們的話裏失了神。

那人說，宋錦茵子不好，且已經在這等寒涼天裏逃離了國公府。

許宜袖中的手有些僵，想起了上次喚去城西買栗子時，瞧見的那雙空的眼。

許久，才開口：“去讓人打探打探，世子手下的人在查什麽，再去國公府看看，宋錦茵......還在不在。”

“是，姑娘。”

丫鬟麵擔憂，但不敢多言。

隻是步子剛行了沒幾步，那聲音卻又再次從後頭響起，喚住了。

“罷了，不必去了。”

許宜垂眸，溢出嗤笑，“本就不該好好的活在那個院子，走了就走了，也省得我往後瞧見......”

也省得往後瞧見，總是讓在恨和自責裏反複拉扯。

轉前，許宜又看了一眼不遠的兩人，而這一抬眸，正好與過來的麵男子對了個正著。

隻是雖有心緒波，還是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曾經也曾因著相似的路人偶有停留，可隻有那初一眼的相似，再往後，怎麽也找不到故人的影子。

時日一久，便極再因著相似二字而停下步子。

明白，都是虛影罷了。

而在離開後，周延安一直都未收回視線，哪怕長街盡頭再無影，他袖中握的手也都未曾鬆開。

無人知曉他的忍，在瞧見的那一刻。

他隻想上去再喚一聲的名字，但最終還是拚命住了衝。

許宜該有明的人生。

而他如今這副模樣，怎麽都不應該再出現在的麵前，還有那句從未說出口的心意，大抵是永遠都不需要讓知曉了。

周延安回過神，繼續看回麵前的人。

隻是倉凜卻在這一刻起了疑。

他停下了這的搜查，同前兩次一樣，一臉冷靜地將手底下的人喚了回來，而後告辭離開。

他想他應當沒有瞧錯，適才那個讓麵前這位東家氣息紊了一瞬的子，是許家姑娘。

可他二人，怎會是舊識？

......

裴晏舟從皇宮出來後便直奔向那座宅院。

甚至在臨近府門時，作慢了下來，子微微僵，有些不敢推門而。

其實早在這一路都沒收到任何消息後，他心裏就有了猜測，可他始終不願相信。

直到他瞧見了忐忑的玄一，和嬤嬤皺眉歎氣的臉。

還是沒有宋錦茵。

整個宅院並沒有他腦中那人的影，甚至都沒有搜出一的痕跡。

裴晏舟停在那間燒毀的屋子前，再也沒能忍住心緒，中腥甜湧出，鮮灑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