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
裴慕笙已經好幾日未曾睡好,坐在屋裏,過木窗看向守在院中的那道高大影。
從陸山鎮回來後,便得知大哥親自去抓了人,隻是後來便沒再打探出任何消息。
整個國公府,沒人知曉竹雅院裏了一個宋錦茵。
裴慕笙想,就算知曉,應當不會有什麽人在意,說不定還會有人在心裏鬆一口氣,比如福祿院裏的祖母。
隻是除了那些低落的緒,裴慕笙始終想不明白,那日大哥為何這麽快就收到了消息。
不會是碧玉,也不像是那個車夫,其他人更是沒有那個本事。
思緒飄遠。
木門輕輕扣響,隨即是空青的聲音。
“姑娘,三夫人請姑娘過去一趟,今日許是要停上一日習武。”
裴慕笙應下,聲音有些沉悶。
所謂習武,其實也不過是父親不想整日窩在一的借口,順帶想著姑娘家往後若真是接手了一部分鋪子,在外頭總得有些氣勢。
平日裏極同空青一,甩鞭子練劍打拳,在上不過是一些花拳繡的把戲,但也聊勝於無。
隻是今日,突然有些不敢同空青待在一。
出屋時,男人規矩低著頭,遮住了原本的好樣貌,一青將人襯得冷峻肅然,淩厲的棱角著鋒銳。
裴慕笙剛走幾步卻又突然停下,側頭看著同保持著一定距離的男人。
對側親近之人,從來都不是會忍的子。
“空青,你可會騙我?”
男人微頓,而後躬抱拳:“屬下不敢欺騙姑娘。”
“那你會背著我,去做本不該做的事嗎?”
沉默極其短暫,低頭的男人又一次拱手道:“屬下奉命保護姑娘,不會去做不該做的事。”
裴慕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趁著丫鬟替去拿手爐時,放輕了聲音,輕輕笑了笑。
“我喜歡宋錦茵的,一開始是無趣,想尋一個能進竹雅院的法子,後來便是真喜歡,覺得上有很多厲害的地方。”
“的紅琴技,還有忍和沉穩,都是我學不來的東西,而最主要的,是前段時日幫了我良多,給我畫的樣式,出的主意,都讓我很是激,可從不居功,甚至行事間還會顧及我的心。”
“所以我若往後還能再見到,我想我該同賠個不是,因為你是我邊的人,但你卻幫了大哥。”
空青形未,抱拳的手指骨泛白,直到裴慕笙說了句起來,他才垂眸站至一側。
未解釋,也未開口反駁。
一切仿若未曾發生,裴慕笙接過丫鬟遞來的暖爐,往母親院裏行去。
披風垂落腳邊,因著規矩的小步,並未掀起任何弧度。
一路上安靜無聲,裴慕笙目漂浮,又一次因著心底生出的念頭而到愧疚。
心疼那個姑娘,但卻偏向了空青,偏向了這個一直陪在側的人。
而也是這一瞬,好像突然理解了宋錦茵臉上的淡漠,和那一雙不管如何忍也不願流出緒的眼。
沒有人會偏心宋錦茵,也沒有人會真的在意的境。
就像一個過客,遊在所有人的羈絆裏。
唯有大哥像是能與一,可大哥卻也有他的抱負和他要做的事。
或者說,大哥也有羈絆,唯獨宋錦茵沒有。
如絕壁之花,孤零零綻放,直至被吹落。
......
宋錦茵消食回來時,又上了那個小廚子,正送來新到的果子。
冬日裏的果子極其難得。
此刻籃子裏的果子圓滾滾的,上頭還沾著水珠,晶瑩剔,瞧著甚是稀奇可。
“姑娘可是嚐過了小的做的餅?若是喜歡,小的回頭多做一些!”
小廚子又是咧一笑,瞧著憨厚。
“不必勞煩了,不過糍糕嚐著味道不錯,隻是餅子和糕點,到底不是一類件,下回不若說清楚一些,不然吃撐了,我腹中難。”
“是小的的不是。”
小廚子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以前東家也說小的心了些,不過手藝倒是不賴......姑娘那吃的可還夠?小的稍後便會出去采買,若是不夠,小的到時給姑娘帶一些回來,萬事唯有子最重要。”
“子......”
“是呢,東家說子最重要,還說讓姑娘莫同上次那般魯莽,也別被人瞧出不對,他會想法子將姑娘送出去。”
小廚子最後一句說得極快,臉上笑意未變,隻讓人覺得在說些什麽討好之話。
宋錦茵微微一愣,見嬤嬤從遠行來才反應過來,在說話時接過了小廚子手裏的籃子。
“吃食上夠還是夠,不過若是有更好的,給我帶一些回來也不錯。”
“好勒姑娘!不管能帶多東西回來,小的一定頭一個來稟報姑娘!”
小廚子退下時,嬤嬤皺了皺眉。
到底是男子,就算要討好主子,也不該走得如此近。
隻是那話轉了一圈,又在瞧見宋錦茵拿起圓潤果子後咽了下去。
世子讓照看宋錦茵,更是要讓盡快養回子,如今小姑娘雖然眼瞧著依舊瘦弱,但能吃總歸是福氣,說不定多吃一些,還真能長些,回一些神。
思及此,嬤嬤便也不想再責備那個盡心的小廚子。
“果子雖可口但有些太寒涼,姑娘可別連著吃。”
“曉得呢,嬤嬤。”
宋錦茵點頭,咬開的果子在口中迸發出酸甜的水,涼意讓人頓時清醒,也好吃到讓抬了抬眉。
嬤嬤替拿著籃子,見吃得高興,越發熄了叮囑的心思。
也不想做個太古板的,左右是聽了世子的吩咐,先讓高興幾日再說吧。
“對了嬤嬤,我剛進府時穿的那袍,嬤嬤可知放到了何?”
宋錦茵不經意開口,順勢還拿起一個果子遞了過去,示意嬤嬤同一起吃。
“老奴給姑娘收了起來,男子袍,糙又厚重,不適合如今姑娘穿。”
“那收到何了,可能讓我瞧一瞧?”
“姑娘可是惦記裏頭布袋裏的銀錢和首飾?”
宋錦茵兩腮吃得鼓鼓,聽著嬤嬤的話,靦腆點頭,含糊開口:“嬤嬤也知我原是府中奴婢,那些都是多年攢下來的東西,沒沒搶,自是,自是惦記著。”
“都給姑娘放在裏頭的匣子呢。”
嬤嬤嚴肅的臉上終於有了波,淩厲褪去,出無奈之,“待會回屋老奴便替姑娘拿出來,真是......往後若姑娘穩妥一些,這些東西,自是要多有多。”
宋錦茵咬著果子沒說話。
隻要自己的東西,再讓回國公府,亦或是留著在這地方做不清不楚的外室,寧願什麽都不要。
想肚裏的孩子,也不需要這樣見不得人的份。
......
回屋時,紅麗還跪在院中,一張臉被冷風吹得唰白,正惡狠狠地瞪著。
隻是待看過去時,那道怨恨的視線又收了回去。
院口像是有管事趕來的影,宋錦茵第一次瞧見他,看著像是特意來保人。
可來人架子還沒擺上多久,就被侍從手中的長劍嚇了個趔趄,慌忙退了下去。
離開時,他還忙裏忙慌地回頭看了好幾眼,麵疑。
曆來宅院裏的管家,地位可比一般沒名沒分的子高。
他知曉那位老爺除了第一日後便再沒來瞧過,便想著擺一擺譜,到時子為了打聽上頭的消息,定是會想方設法地送好來,求他這個管家幫忙。
而他不僅能得紅麗這小丫頭的吹捧,還能要到不銀錢寶貝,甚至還能提高他的份,百利而無一害。
至於新來的兩個侍衛和一個老嬤嬤,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老爺打算一點點留下安置的人,同那個病懨懨的小姑娘大抵是沒什麽關係。
隻是剛剛他瞧著,卻又驚覺像是錯得離譜。
而宋錦茵見到紅麗攥著手,見管事離開後不甘又氣憤,腦中突然便閃過一個念頭,而後步子拐了個彎,在麵前停了停。
若是這丫鬟心不正,興許能拿來利用一二,左右這怨恨的帽子已經給扣上了,沒道理白。
宋錦茵掃向紅麗的眼中夾雜著鄙夷和不屑,這是第一次對旁人用如此神。
果然,跪地的人目中怒更重。
可宋錦茵還覺不夠,低下頭,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挑釁般對著紅麗笑了笑。
“忘記同你說,其實我和你一樣,也隻是個丫鬟,可惜就如同你瞧見的,我爬上了枝頭,至於你......要不你等沒了我這麽個人,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來取代我。”
紅麗一雙眼瞪得極大。
宋錦茵不太習慣用這樣的語氣。
不喜歡摻和進任何事,但眼下想,須得利用能利用的,就算行不通,也得先有一些準備。
裴晏舟不會縱容太久,最遲在他離京前。
而他們下一次見麵的關係,隻會比那一夜在客棧裏更差。
所以最好便是,不要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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